“生老病死都是平常事,何必介怀?接下来还要赶路,你且放轻松些。”墨昀掌中稳稳托着一物,将它送到了书怀面前,后者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又找人要东西了?”
小妖王手里的这玩意儿,猛地一看像是那天西海龙女带来的小楼,但它已经随着主人被埋葬,如今的这一座,许是墨昀找龙神们借来暂用,以防此行难寻落脚之处。他考虑得倒是周全,书怀只顾着沉思,压根没有想过接下来的几日睡在哪里,而风仪和晚烛鲜少出远门,就算外出也是“强占民居”,更不能指望他俩记挂着此事。墨昀心细得很,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书怀接过那座小楼,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对方猛地红了脸,活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就在这时,晚烛左手提着灯,右手拖着一根绳索朝这边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只有你成天无所事事,闲得不像话!”
“我的忙碌和你的忙碌不在一个方面。”书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每天想那么多事,也要耗费精力,不比你们轻松多少。”
要这么说其实也没有毛病,晚烛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只好愤愤地将绳索往地上一丢:“明天你去打水。”
从这里到河边大约几十步,然而书怀已经懒到连手都不愿意抬的程度,更不要说是去河边打水,他转了转眼珠,试图说服晚烛无私奉献,然而对方根本不听他的意见,方才那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看来明天的这个时候,他是非去打水不可了。
书怀感到万分无聊,他手里抓着那根绳索,把在它尽头系着的木桶拽过来又踢过去,这只木桶不知道是从哪儿搞到的,其下安了几个圆滚滚的小轮,挪动起来倒也省力,书怀把它当成小车那样玩儿,没过多久便引来了好奇心极重的长清。这一人一龙就在石阶上坐下,你拉一下我拉一下地开始折腾那只桶,晚烛在不远处目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风仪从小树林中回来了,在他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光团浮动着,追随着主人的脚步走走停停,晚烛望见这情形,眼皮不禁跳动起来,她现在开始怀疑,如今在此处的,只有自己是个正常生物。
“这什么东西?”灯灵嫌弃地看着光团中的几捆树枝,表示搞不懂风仪的想法,“夜间睡在楼内,哪里需要柴火?”
对方振振有词地反驳:“深夜在外赏景,自然需要烤火取暖,况且附近山林广布,野兽众多,燃起火堆也能防止它们来袭。”
晚烛叹了口气,不想再与之对话。他们一行五个,个个都不是凡人,书怀非神非妖非鬼,勉强算是人吧,但也不可能怕什么野兽,毕竟他身边就跟了头狼。灯灵算是看出来了,风仪此行大部分时间都在添乱,除却真正应敌的时候,他都颇有闲情逸致地在看风景。什么防备野兽,分明是他为自己看夜景所找的借口。
不过此处风景的确迷人,饶是晚烛不喜欢水,也被那条曲折如玉带的河流吸引了目光。旷野中的河水与护城河之类不同,它们天生就带有野性,日夜不息地向东方奔流,要去和大海融为一体,而护城河大多水流平缓,其间也没有什么体型庞大的生物,无论是神秘感还是美感,都不能与外界的江河湖海相比。
今夜是个晴朗的夜,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繁星,只是看不到月亮。晚烛仰头盯着那些星子,一颗一颗地数,从西边数到东边,从南边数到北边,数着数着就乱了,乱了以后就再数一遍。最后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从长清或是书怀身上沾染了傻气,这个时间应该回小楼休息才对,搁这儿看什么星星?
一行五个非人生物,灯灵是唯一的女子,她托着下巴兴趣缺缺地看向另外四个家伙,心说果然还是小姑娘们安静,这四只人形大鼓成天咚咚咚地乱敲,当真能把她给烦死。
若只有他们中的一个出现,那倒还好,除却长清,其他三位平时都安静非常,然而当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往往要闹得鸡飞狗跳,甚至是天翻地覆。风仪和书怀是死对头,两人一碰面就开始较劲,由于这一层关系,墨昀和风仪也时常斗嘴。至于黑龙,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典型,不管是谁说话,不管说什么话,他都能过来横插一脚,紧接着人人喊打,另外三个都转过头来,喋喋不休地开始对他进行说教。
晚烛伸了个懒腰,半睁着眼旁观书怀教导长清,他简直比这条龙的亲爹还要负责任,虽然他和北海龙王一样,也是说着说着就要被这小子气死。
“那是树叶不是野菜,你整天乱吃东西,腹痛也怪不得别人。”书怀蹲在长清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脊。黑龙脸色煞白,看样子疼得很,但他依然死鸭子嘴硬,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它们都是绿的,都是叶子,怎么那个能吃,这个就不能吃?”
“这个是树上摘的,那个是土里挖的,你说有没有区别?”书怀在他后背上重重拍了一掌,黑龙难受得哇哇大叫:“树也是土里长的,菜也是土里长的,为何树不能吃,菜就能吃?”
臭小子养尊处优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几百年,结果养成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破毛病,实属北海龙王教育的失败。书怀被这么一噎,顿时失去了耐心,他指着身后那片树林愤愤地骂道:“行啊,你觉得树能吃,那你就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