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就像后宫中流淌的清水,看似晶透无害,实则浸透极深,否则当真是活不到太子成人。只是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轻易被四哥哄骗?这,才是祁谟最想问出来的关窍。
“你……可是见过祁容那孩子了?”待赵皇后回过脸来,恍然失措的神情已消,她仍旧是那个镇得住阵仗的皇后。只是失色的花容挂着一涟清泪,与微挑上扬的嘴角极为不衬,笑中含泪的杏眼透出一股暗自神伤的坚韧。
连小福子都留在外殿了,四下不见一人,祁谟不想瞒着,直言道:“见过。四哥还说母后为他单起了一个容字,恐怕他要叫母后寒心了。”
“待今年大寒,就是整十七个年头了。”赵皇后抬头不知望向了何处,喃喃自语道,“十七年了,我这当娘亲的,竟然还没见过那孩子如今的样貌呢。总记得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想不到都十七年了。”
什么!母后竟然与四哥再无见过!料是祁谟早有准备也恍惚一刻。按着四哥所说,母后既然时常与他互通书信,想来走得极近,怎么会十七年从未去探望过四哥?难不成……难不成他与母后只有只言片语的书信,从不知对信的人样貌何样?
“孩儿回了太师府,是见过了。恐怕四哥已经不是那年嗷嗷待哺的无助婴孩,人大了,心思多了,竟也学着哄骗母后,算计自己的五弟。”说道祁谟摸了摸手背,脸色铁青,声音像从冷水滤过似的。手上创口的薄薄血痂已成,然而这道疤却是注定留下了。
“想必你四哥心里是恨我了。”赵皇后面如落了一层寒霜,但即使这样仍旧不愿落泪,眸色明丽。
“四哥他……哼,只怕是恨我更甚。”太子念其母后上一世早早香消玉损,故而走近几步,轻声问道:“孩儿今日并不是特特前来责问母后,只想明明白白活一回,为自己争一回。还请母后心疼我,告诉与我,四哥究竟是如何落到这般?难不成真是母后一手扔下去的?”
“莫要骗母后了,那孩子终究是恨我了。不错,他若与你说了什么,都是真的。确实是我亲手将孩儿弃之不顾,从观星斋扔进了冰凉的池水中。若不是暗知王过福自小熟悉水性,慌忙之中施以眼色,你那四哥当日就成了一条亡魂。”赵皇后压下心中大痛,脸色微变,如此情境竟苦笑一下,却叫人看出撕心裂肺的悔意,“你可知太后执意命皇上立我为后的用意?”
祁谟回:“想必是为了赵太师在朝的门生,用以牵制武相一族。”
赵皇后点头道来:“武相一族复起,其势不可挡。都说深宫中的女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有一日诞下龙子更能提拔母家。其实我们哪里有那么好的命,皇上建业时候重用武家,太后便选来太师一族的女子入宫,如此权衡。故而即便是大皇子早早出世,也只有我的孩儿,只能是我的孩儿才是太子。”
“自小就有宫人流传谣言,说皇后阴狠,亲手害死了其中一个嫡子,只因太子只能有一个,一命换一位。”祁谟漠然说道,这话自然他是不信,只想再听母后说一次,口气竟不留商量的余地。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话听得听不得,且看人心吧。”赵皇后用帕子轻轻拭了下唇角。
“那母后又是为何?”
“天象之说,你可相信?”赵皇后施然转身,这一转身才叫人看出手心早已被护甲金端扎破了掌心,腥红血滴顺着指缝流出来,如同头上摇曳生姿的赤红色步摇,终于呆了一呆,流露出半分柔软。
祁谟甚少相信天象,钦天监也一直是个颇有油水的闲职,在他看来这等闲职无非是规划时令节气,从种种迹象算出一年是否雨水充沛或是滴水不下,好叫靠种田为生的百姓有个存粮的预备。只是这等闲职还能害人?当真稀奇了。
“孩儿……半信半疑。”他答道,凡事不可说得太满。
提起钦天监,赵皇后低低垂头流露出几缕悲痛,撑着说道:“母后从前也是不信的,直到那日。皇子满月则必上观星斋,再由钦天监的人夜观星象,方能看出那一点子的天机。那日你兄弟二人将将满月,我身为皇后又为皇上产下嫡子,被众嫔妃簇拥,抱着两个孩儿登上了观星斋。你与祁容同胞落地,他稍稍快了一炷香,生下来就是个康健的皇子。而你则较为瘦弱,连哭声都不吵人。母后伴着你俩的日子只有那一个月,时常深夜惊醒去翻翻你的小褥,怕你不哭了,怕你没力气翻身子。”
看着母后微微躬身的身影,祁谟不禁心痛,仿佛看到初为人母的皇后夜间在两个孩儿的床榻徘徊留恋。而这样的好日子,赵皇后仅仅享受了一个月。
“等到了吉时,你父皇也从养心殿赶来。他虽说与我并不真心,到底是依仗了我的母家。正当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