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刹泪盈满眶,他举手向天。
“长者,”他低声说,“无知乃是多么高的赐福啊。”
梵天沉默了一会。“的确如此。”他说。
达刹不说话了。他垂下头,手依旧在膝盖上颤抖着。
他被压垮了;他认命了。
梵天用灰色的、半盲似的眼睛朝他微笑了。
“忍耐是至高的智慧和德行。苦楚会有果报。”梵天低声说,“好好为你的女儿操办吧,达刹。至少是现在,令她觉得自己是受了祝福的。这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大事。达刹,我也会去参加婚礼的。……”
天色已近黄昏,飞鸟掠过天空,回到自己的巢穴。萨蒂和湿婆依旧坐在树下,她用头倚着湿婆的肩头,手里揪扯着手镯上的莲花须。
突然,萨蒂睁大了眼睛,坐直起来。湿婆也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达刹朝着它们走来。
夕阳里他显得前所未有地衰老。
湿婆和萨蒂默不作声,站起来,看着达刹走到他们两个面前。
老仙人的嘴唇颤动着。他真痛苦,像逐渐熄灭的地狱。
最终他开口说话了。声音挤出他的嘴唇,割伤了他的脸。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是长辈为后辈祝福的姿态。他的话语湮没在归鸟的鸣叫声中。
萨蒂捂住了嘴,湿婆挑起了眉。
影子们喧嚣起来了。
十二
那对双胞胎兄弟坐在村子门口行医,药箱摆在地下,腰上缠着金索,一群路过的头顶水罐的妇人停下来,问他们能治什么病,两兄弟对望了一眼。
“我们通晓八支,”那娑底耶快活地说,“针刺首疾、治身患、鬼瘴、治诸疮、恶揭陀药、长年法、治童子病、足身法。我们没有不能治愈的疾病。”
“是啊,”达湿罗说,“什么病都能治。”
那群妇人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随后有人羞怯地走上前去,低声求医问药。他们的诊断很准确,人又甜美可爱,妇女们很快就对他们产生了好感。她们围了上来,双马童也一一诊治、给出建议和药方。妇女们拿着药说笑着走了,双马童觉得心情愉快,彼此交谈着。
就在此时,天突然变得阴沉,影子笼盖了他们的头顶。两兄弟吓得跳了起来。
湿婆悄无声息从天而降,如雨云般落在了他们面前。毁灭神足尖着地,坚固的大地在他的脚下犹如水面般泛起涟漪。
双胞胎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张大了嘴巴,以至于忘了行礼。“世尊……?”
“向你们致意,双马童……不,那娑底耶和达湿罗。”湿婆说。“寻找你们的踪迹可不容易。”
双马童突然微微变了脸色。“您寻找我们做什么?”那娑底耶小心翼翼地问。
“我来寻求你们的帮助。”
“您……您需要什么样的帮助?”隔了一会,达湿罗开口问。
“是这样的……”湿婆说,迟疑了很小的一个片刻,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了。这令双马童大为惊讶,甚至也让他自己吃了一惊。“……我要结婚了。”
双马童惊愕地对视了一眼。
“结婚了?”一个问。“和谁?”另一个问。这会儿他们又像是回到了从前,思维和话语纠缠在一起分不开。
“萨蒂。”湿婆轻声说。
那娑底耶和达湿罗瞪着湿婆。
“……那你可要对她好一点啊。”末了,那娑底耶轻声嘀咕了一句,达湿罗捅了一下他。
“这真是无上之喜,”他看着湿婆说,“看得出来,您现在也非常喜悦。我们从未见过您如此……如此地……”他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湿婆问。
双胞胎沉默了一会。“要知道,过去我们非常怕您。”达湿罗说。
“但我们不是畏惧你的力量。”那娑底耶说,“我们像那块沙漠一样,没有理智和情感,没有道德和良知。您却比我们走得更远……”
“我现在改变了吗?”湿婆问。
双胞胎安静下来。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随后敬畏地低下头来。
“也许有,也许没有。”那娑底耶轻声说,“只有您自己才知道。”
“……那么,您为什么需要我们的帮助?”达湿罗说,“您无所不知,影子里也潜藏着无数人马。”
“那其中没人知道该如何做新郎。”湿婆说,“你们知道吗?”
双胞胎又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快的大笑。达湿罗弯下了腰,那娑底耶捧着肚子,差点滚到了地上。湿婆皱起了眉。
“我诚心向你们求助,这不应当是我得到的回答。”他说。
双马童不敢继续笑了,直起身来看着湿婆。
“好吧,我们的确能给你一点建议。”那娑底耶甜蜜地说,“首先,您得找到一支迎亲的队伍。”
湿婆踌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