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无平日慵懒的睡意。一个漆黑的、宏大的宇宙在他眼睛里流动着。
“我真蠢,”他说。“竟然会费心试图向你解释这个。”
“我的确不明白。”湿婆还是这么说。
站在一边的迦楼罗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寒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破坏神,对方的表情很认真。
他是哪里有问题吗?金翅鸟王想着。
毗湿努再度开口了。“我不再废话了。”他说,那懒洋洋的帷幕再度垂下来,遮掩了他的神情。“第一,你接受我的要求去帮助因陀罗,那就是顺应意愿而动,而不是主动干涉;第二,要么你帮我,要么你永远别想得到甘露。”
湿婆笑了笑。“好吧,”他说。“我接受。”
“那么成交。”毗湿努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这么想要帮助因陀罗,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湿婆问。
毗湿努举起了一只手。“很抱歉,”他说,“不过我被困住了。”
“困住了?”
毗湿努伸手按住了自己胸口,就像是按着那里的一颗已经消失的心。“我哥哥宣战之前……”他说,“我试图到莲顶山之间去寻找钵罗诃罗陀的遗骨。我找到了,结果就被他的遗愿束缚住了,所以我不能动手。”
“……他的遗愿是什么?”
毗湿努低下了头。“……他请求我再也不要伤害他家族中的人。”
湿婆轻轻偏了一下头。
“以你的本领,破除这种意念上的束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说。
“是啊,”毗湿努轻声说,“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多奇怪,是不是?”
他抬头看着湿婆,对方眼眸如同深空星海,不可沾染。“……尤其是对于你来说。”
七
乌莎斯一看到萨蒂抱着的西塔琴就大叫起来。
“你别想在我这里演奏这个!”她尖叫着说,“鄙俗的乐器。更别提你那糟糕透顶的转调和技法!”
萨蒂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用上沙盘和手势和眼神,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向乌莎斯解释明白自己的目的。
“什么?”乌莎斯说,“你说你想为我作颂歌?”
是啊,萨蒂点点头。这样,用西塔琴唱出对你的颂歌,你就可以恢复你的容貌和力量了。
乌莎斯沉默了许久。
“这是不可能的。”最后她轻声说。
为什么?萨蒂在沙盘上写。
乌莎斯苦笑了一下。“颂歌源自心灵,而非编造。人们曾赞颂我,是因为我的确曾貌美如花,朝霞美不胜收。你能凭空歌颂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吗?”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她已经徒劳地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法让霞光出现。
萨蒂追了出去,还是抱着蛇变的西塔琴。她站在乌莎斯身后拨了拨琴弦。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试试看。她用行动这么说着。
乌莎斯显然明白了她这个举动的含义。她回头看着萨蒂,良久良久。
“……谢谢。”她说,声音很轻。萨蒂明白对于她这样高傲的女人来说,道谢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是,这是徒劳的,别再试了。”她叹了口气,“你能做的就是等待在这里。运气好的话,湿婆会带着你的声音回来。那时你就能跟他走了。”
萨蒂默不作声。说实在的,现在她对于湿婆随时可能归来的事情,感到的不是期盼,而是畏惧。
一旦他真的回来,她就得要实践诺言嫁给他了。
乌莎斯注视着她,伸出手来握住了萨蒂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轻声说,“我看得出你眼里的感受。说实在的……以我对湿婆的了解,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爱人。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那么千万别把自己托付给他。”
萨蒂握紧了乌莎斯的手,她微微摇了摇头。她手中的琴是湿婆给的。她足下的影子里藏着湿婆的狮子。手心里那个新月状的疤痕提醒着她一切已成定局。
乌莎斯依旧定定地注视着她。
“别犯傻,孩子。”她说,第一次用这么轻柔的言辞,这么轻柔的声音。“你在想你的境遇不可能更糟了。但你只会发现世上悲惨之事,总是一件比一件更可怕。你并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的。”
萨蒂抬头看着乌莎斯被面纱蒙住的脸。
你也曾有过吗?她想着。你被你最爱的男人欺骗、背叛、囚禁到这个地方时,你也有过选择的机会吗?
乌莎斯放下了萨蒂的手,回身走回自己破败的房屋。
也许你也有过的。但是最终,萨蒂看着乌莎斯想,你是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的。
苏摩醒了过来。
他的梦晦涩而灰暗,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双眼的缘故。
说实在的,他并不在乎。陀湿多给他一对黑宝石代替眼睛,这样他仍然能够视物。苏摩觉得这很划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