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未敢笑,这几人的来意不善,让她心中多有戒备,便取了寄遥护在遥舟身边去,谨慎地盯着几人。
那领头的是个比溪涯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一身白袍青衫,两鬓青丝挽起,脸上端着与自己年岁不符的庄重,用金铃般清脆的声音对几人喊道:“何人擅闯山门,不知北丘是仙家之地吗?若无大事,便速速离去。”
“小姑娘且莫驱赶,”司命一步上前,笑着合手先是一拜,“我们这儿来了位遥舟仙君,与你家掌门人是旧识,劳烦小姑娘去通报一声,看看我们可进的去,若是掌门人不识,再劳烦去问问前掌门人,想是总有一人认识的?”
“遥舟仙君?”小姑娘闻言却是瞬然瞪大了眼睛,眼中多有好奇之色,讶声问道:“你们谁人是?”
“她。”司命一指遥舟,眸中略有笑意,道:“小姑娘也识这人?”
“知道,自然知道,不过……”,那姑娘上前来,隔着几步对遥舟看了几眼,好奇万分,“那遥舟仙君,是太祖师爷口中的人物,怎会这般年轻?”
她想着便皱了眉,多有犹疑,“你们莫不是在框我?”
“框不得,框不得,”司命眯了眼,连连喊屈,“小姑娘知道遥舟那便更好了,你莫看她面相这般年轻,其实早已有百儿千岁了,与你们那太祖师爷应是一般大的。”
修仙之人的面相与岁数确不能同道而语,故那小姑娘虽心中困惑,却也不敢耽搁,先吩咐同行的道友几句,后便御剑而去,应是去山上禀报。
溪涯收了寄遥剑,抬头望了那人背影,着实有几分艳羡,她现儿御剑御的还不怎利落,堪堪飞出去百来步就是好的,平时不怎觉得,现儿眼见着旁人御剑来去自在,再想自己,难免唏嘘。
遥舟却不觉什么,只拍她头顶一下,低声道:“不出二月,我徒儿定胜她。”
溪涯伸手捋顺了发丝,笑着问她:“徒儿能胜她,师父又怎知道?”
“我的徒儿我自知道。”遥舟昂首,似是颇自得,“有师父在,定能叫你赢了她。”
此话似在自夸,溪涯心中虽是无奈,却顺着她的话头道:“是了,有师父在,徒儿何人都能胜得。”
那姑娘御剑快,传话的速度也甚快,这才不消几刻,便从山门中各处都起来道道风影,皆是御剑而行的道人,全向着这处而行,细细数来,竟有百十来人。
溪涯看的咂舌,却不知来了这多人,究竟哪个才是那姑娘口中的太祖师爷。
司命眯眼望着空中一下,露了笑,转头对遥舟抬手一拜,“仙友好名气。”
遥舟也对他一拜,含笑道:“承让,承让。”
来不及让二人再做吹捧,空中那御剑人影已近了数十道,最后只落地了一人,收剑入鞘,干净利落,是个白眉白发灰袍飘飘的老道,背负两手,星神朗目,与三人一瞪眼,端端的威势十足。
他上前三步,落地站稳,中气十足地对着三人厉声而道:“遥舟何人?快快出来见于老夫!”
那声如洪钟,震得山林寂静,鸟雀不飞,溪涯也被骇了一跳,她回手轻拉了遥舟的袖子,低声问她:“这位老翁便是师父的旧识?”
遥舟隔着人影望他几眼,却是摇头,轻声回溪涯,“却是不识,那时不过与他匆匆一面,况当初他还是少年,如今年岁大了,我便也认不出。”
老翁本就无甚耐心,见她们只是耳语却不回话,便大步大步行过来,皱眉抬眼一看,扫过遥舟时微微愣了神,再细看,已是两眼大睁,蓦地泛起一汪泪意,身子抖着筛糠,话还未说一句,先“咚”的一声跪了下,重重磕了一头,含泪与她道了句:“师父。”
他这一句师父叫出口,却有两人齐齐愣了住,一者是遥舟,另一者便是溪涯。
溪涯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遥舟,不知自个的师父甚时收了这么大的一个徒儿。
那老翁却是倔脾气,跪下磕了头便不肯再起,只僵在那处,最后终是遥舟看不过去,虚扶了他一把,道:“快请起,想是老先生你认错了人,我不记着我何时收了你做徒弟。”
那老翁这才起来,潇洒拍拍身上尘土,摸一把胡子,放声笑道:“收徒之事的确无有,不过若无遥舟仙君,便也无有我的今日,暂称一句师父也是无妨。”
“谬赞了。”遥舟淡笑摇头,“我不过与你说过两句话罢了,何谈师父。”
那老翁眉头一竖,语气便严肃起来,“凡人口中有一字认师,那遥舟仙君便是我的两句师,若不是那两句话,老夫我想是不会走到今日。”
语罢,也不闲叙,他直入了正题,“不知仙君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遥舟挑眉,与他道:“却无大事,不过来赴约罢了,我曾说三百年后要来此处亲自认错,如今正巧便是三百年。”
“竟是为此事?”那老翁一听,仰头哈哈大笑,“仙君来早了,离那三清大典还有足足八月呢。”
“哦?那确是我来早了。”遥舟一笑,却也不恼,望着司命一眼,心中有个主意就滴溜一转,忽开口道:“我师徒二人既到了此处,也预备着暂留一二,不知仙友可方便收留否,待得三清大典,我亲自向北丘山中历代掌门人道句对不住,以责三百年前扰了他们安息。”
那老翁好客,闻言欣然答应,“有何不可,山中最多的便是空房,能得遥舟仙君一居,也算是它们的好造化。”说罢他就要引着遥舟几人往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