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婴儿递到薛平东手边,却半晌都不见他去接,薛平东只望着薛氏所在的小屋,脸上惨白狰狞,忽有一刻,猛然起了身,却看都不看青布包裹里啼哭的骨肉,大步大步跑进了屋里。
产婆抱着孩子,有些发蒙,对着四下嘀咕了一句:“这孩子现儿给谁啊?”
莫如笙上前去,淡然与她道:“给我吧。”
她结过那孩子,甚不熟练地抱在怀中,一边轻轻用手拍着,一边低声哄她,却不想这孩子竟有几分亲近她,不过半刻就安静下来,嗦吧着小嘴似是要睡。
莫如笙用手摸着孩子红嘟嘟的脸蛋,心中想到她未来的日子,顿有几分难受。
这孩子的爹娘,是她亲手毁了的……
薛氏之死不可避,莫如笙准许薛平东替她办了丧事,这几日那刚出生的婴儿就在她身边养着,托着村里一家有产儿的人家施舍些奶水,倒也养的白胖。
薛母依旧未能寻着,村中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丢下自个的亲生儿子和刚出世的孙女,再无下落。
一日,天气不甚晴朗,厚云遮天,似也有小雨轻飘,遥舟与莫如笙道了句别,便要携着溪涯离开这村子。
在这小村口处,莫如笙取下背上的白布包裹递给她们,眼圈红着,“这是村中阿婆蒸的馒头,现儿也没什么好的送别礼,你们便带着路上吃吧。”
“多谢莫姐姐。”溪涯接过包裹,仔仔细细地别在身上,认真地点了头:“馒头就甚好了,我们这一路上也不知能不能遇见人烟呢。”
莫如笙扯着嘴一笑,笑容却多难看。
遥舟抚了抚眉头,犹豫半晌,问她:“莫姑娘是预备着收养薛平东的闺女了否?”
莫如笙点了头,略有几分不好意思,“那孩子一出生便就是个孤寡的命,着实可怜,况她也喜欢粘着我……”
“莫姑娘心善,是好事。”遥舟回她一笑,抬眼看看阴沉的天,忽又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道:“我前儿想了想,孟韫芳也好生可怜,生来与薛平东有仇,投胎是却又投到了一处最不想去的人家,也是孽缘啊,倒不知其是福是祸。”
此话中深意,莫如笙稍一品味,霎时懂了,她的眼睛登时一亮,甚激动地开口道:“遥舟姑娘的意思是……”
遥舟伸手阻断了她的话,只叹着气道:“此番天机……不足与外人道也。”
话已至此,点到为止,遥舟牵了溪涯,再道一句别,身子一闪,便转瞬出现在万里之外,还未动步子,却见着一人随后出现于她们身后,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司命。
他一身长衫轻动,面上笑意斐然,对着遥舟合手一拜,嘴里客套:“云中君,别来无恙,前儿来不及与你叙旧,现儿若不是我心里念着仙友,怕是仙友早就甩了我去,不知飞到哪个凡世了。”
“司命,你近几日倒是空闲,有时间寻我来叙旧。”遥舟对他一笑,悠悠闲闲牵着溪涯漫步行路。
司命跟着她们,却是严肃了脸,“哪里话,就算是忙着,我也能来找云中君叙旧,云中君莫觉着我烦便好。”
遥舟闻言顿步,淡笑道:“我觉着挺烦的,要不仙友莫跟了,回天庭去吧。”
司命不想她这般决绝,顿时苦下一张脸,“天庭暂且我是回不去,唉,云中君不知我苦啊,天上的东西失窃了,玉帝不找那几个天王问罪,却又把事安在我头上,命我在凡世寻那东西回去,东西没寻着,天庭的门便不许我进去。”
“哦?”遥舟替溪涯顺了顺长发,回身与他道:“我却不知,司命你现儿竟这般听玉帝的话了,果真我不在天界的日子久了,真是物是人非。”
“云中君说笑,我向来便最听话了。”司命一合手,嘴角扬了起。
“我现儿要去这处凡世中的一个小地方,既司命仙友忙成了这般样子,我便就不打扰了,咱们各行各路,可好?”遥舟说着,甩手就要离了他去,他却三步两步跟上,只陪笑道:“各行各路多麻烦,不如一道有个照应,却不知云中君要去何处?”
遥舟知此番怕是难以摆脱,停下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含笑道了句:“去凡世仙家,北丘洞府,你若非要跟着,那便一处来吧。”
第三十五章
仙者多于九重天之上,归分天上五界,只是仙术秘法到底并非天人私有,时日一长,于凡世之中难免也会出现不少悟透天道、踏入道途的修士,或孤身炼道,或聚集成派,也是一幅欣欣向荣之景。
北丘洞府便是凡世之中的大门大派之一,想遥舟在天上待得久了,本也不知凡世有这么个门派,只是她出了天界云游四方之时,偶路过此地,正巧遇上北丘洞府七年一届的三清大典,她心生好奇,便偷偷隐匿了身形,藏在那祭典正台子边的一颗菩提树上,偷看一二,却不想出了岔子,露了马脚,被那山门中道士缠了去,怎都不肯让她离开,她心中烦忧,随口道了句三百年后本君定来道歉,一句话拖到今日,正巧三百年。
那山门之中,不知其间道人换了几重,也不知那守山门的老道可还在否。
三人入了北丘,还未走上几步,却闻山林之中道道风动声起,空中赫然而现几道飘逸身影,掠过树梢上的秋黄叶子,飞身向着这处而来,先是数柄银色长剑直插入地,随后而来四个修士,踏剑落地,身法姿态倒是颇为一致,收剑也收的都不利落,看得遥舟和司命未能忍住,齐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