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洗樽苑里连一盏油灯都未点。
牧野北屏退了左右,一身常服坐在屏风前,他已经候了许久,颇有些不耐烦的用指尖点着面前金丝楠木的桌子。
不知何时,细碎纹花的屏风后一个身影渐渐起了身,窈窕的起舞,身段儿袅袅娜娜的投射到屏风上:娇颜白衫,青丝飞舞,身姿飘逸。
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洒下点点银辉。月下的女子时而抬手低眉,时而舒展腰身,手中的飘带更似笔走游龙绘丹青一般,玉袖生风。
牧野北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屏风。
扶风云袖半遮面,露出半面玉颜,青云出岫般的从屏风后挪出来。花瓣似的柔唇上点了一点豆蔻丹,神色间欲语还羞,弥漫着一股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一舞罢,扶风盈盈一拜,含笑:“将军,好看吗?”
牧野北几乎晃了晃神,不自然的清咳两声,复又不吝赞美道:“好看。”
扶风娇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想来皇上应该也会喜欢的。”
牧野北原本还沉浸在柔情缱绻里,闻言先是愣了愣,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咬牙道:“呆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不好?起先我确实想把你送到皇帝身边,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为什么我百般挽留你就是不肯留下?今天在宴上的事你也看到了,皇上摆明了更喜欢霜寒!为什么你还是执意要进宫!”
“那又如何。”扶风毫不示弱的走近几步:“牧野北,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是你让皇上来你的府上,是你让我露面,甚至于我在将军府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
牧野北愤恨不已,怒道“是你不识抬举!是你百般逼迫我!是你自愿请命!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出此下策?”扶风苦笑着接过话,心里比扎了一千根针还疼:“牧野北,你懂什么是爱吗?这跟上战场、行兵打仗不一样。如果你什么都不懂,而我还继续留在你身边,那我和葛美人还有什么不同?”
“你们当然是不同的!”
扶风心里悲凉,嗤笑出声:“那你倒是说说,不同在哪里?”
牧野北瞪着她,大喘粗气,却半晌答不上来。她们自然是不同的:葛美人只不过是皇帝赐给他的,因着皇上的关系,是以他才多纵容了一些。可是扶风却是……却是……
扶风心里本还存着一线希望,此时见他的神态,惨然一笑:“说不上来了吧?你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对你来说女人根本算不了什么,我说的对吗?”
“留在我身边。”牧野北沉重的呼出一口气,最后一次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扶风神色凄然,却很是执拗的道:“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给我吗?”
牧野北觉得她简直是疯了,怒极反笑:“我是个将军。皇上赐婚、同僚赠妾难道我还能推脱不成?我给不了你的难道皇上就能给你?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皇上难道能单单宠你一人?”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牧野北。你这个木头。”眼角一滴泪盈盈欲坠,她飞快的转过身,偷偷擦拭掉,哽咽着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一直都只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如今我如你所愿,我愿意入宫,我愿意帮你完成任务,这难道不好吗?”
牧野北急的双目赤红,紧紧的从她身后抱住她,扶风痛苦的闭上双眼轻轻推开,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只是失去了个枕边人,却得了一把利刃。这笔买卖挺划算的,你说呢?你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牧野北咬牙道:“你只要同我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扶风只红着眼眶望着他,沉默不语。
牧野北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急切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不想做,明天一早我找人代替你进宫!”
“那凌霜寒呢将军?”扶风硬生生把他推开,一脸嘲弄:“难道将军也要另外找个人代替她?”
牧野北怔怔的开口:“你……你说的什么胡话……”
扶风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我说胡话?将军,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
她都知道了?不可能!凌霜寒一直在终南山近几日才回到府上,难不成……难不成是那晚……她都看见了?
“你还没明白吗,将军大人,已经太晚了。”扶风含泪步步后退:“只是不知道我在将军府的这些时日,有没有片刻讨得过将军的欢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牧野北再忍耐不得,一拳打在墙壁上:“你……你怎么就是不懂我的心!”复又慌乱的疾步上前将扶风拥在怀中,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
两人额头相贴,牧野北急切又不失温柔的轻抚她的面颊:“柳扶风,扶风,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我身边溜走,更不要看到你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你知道吗!你懂吗!”
怀中的人半晌不做声,竟细细的嬉笑起来,扶风强忍着心痛,笑靥如花的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孩子似的男人:“想不到我柳扶风还有这样的能耐,连大名鼎鼎的镇南将军牧野北,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视我如珍似宝。如今想来,早日迷惑君王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亲自手刃了他,将军可莫忘了多给我添些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