惫困乏,全都被淋浇得湿透了衣裤溅湿了泥巴,变成落汤鸡或更像泥猴了。渡过渭
河以后,在河岸边的柳林里暂作歇息。姜政委擦拭着眼镜片上的泥巴浑纹儿,怎么
也擦不干净,他发觉自己的衣襟和手指全部给泥巴弄脏了,无奈就把无法擦净的眼
镜架上鼻梁,对瘫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的士兵们鼓劲打气:”同志们,再走立六十
里咯就进城咧!老孙家羊肉泡馍,老白家饺子馆,西安饭庄葫芦鸡尽饱吃啦……”
姜政委给士兵们打足气后,就把另外三个领导者引到远离士兵的柳林深处,坚定不
移地说:“我回省省汇报情况兼作城内策应,你们继续前进,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情
绪。咱们在滋桥北桥头会面。”姜政委连一个随身警卫不带,只身走掉了。
姜政委临走时委托鹿兆鹏做代理政委。姜政委走过柳林进入篙蓬茅草地带,三
个站在原地未动的领导者谁也不说话,一直瞅着姜政委在蓬蒿和茅草上隐现有脑袋
完全消失,他们才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起来。鹿兆鹏心里浮起一缕惆怅一种空虚,
像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茫然失措。他说:“我提议让王出来做代理政委。”廖军长
和权副军长只碰了一眼就说:“你去把王叫来。”下到炊事班的原王副政委不紧不
慢走过来,冷着脸站住。廖军长说了姜政委回城向省委汇报的情况以及委托他做代
理政委的意见,主副政委对此先不表态,却冷冷地说:“姜要是跑到国民党省党部
汇报怎么办?”鹿兆鹏噎得说不上话咽下一口唾液,廖军副政委的鸡肠小肚,不客
气地说:“同志,你这样的态度令人失望!”权副军长从中调和:“王副政委别记
惦今日个以前的事了。今日个或者说目下咱们咋办?”鹿兆鹏立即附和说:“对!
咱们下一步的事才最要紧。”王副政委仍然冷冷地说:“往回撤。撤回茂钦还来得
及。”廖军长惊诧而又生气地问:“你这意见是出于对队伍的负责,还是跟姜致气
赌输赢?王副政委说,“这怎么分得开呢?”廖军长窝气他说:“你们俩的意见呢。
撤还是进?”权副军长现在变得异常耐心温柔起来:“大家都冷静才好。我觉得现
在撤回去的根据不充足。”鹿兆鹏觉得权副军长的意见与自己相吻合,随即说:“
我同意权副军长的看法。”又对王副政委诚恳劝说道:“你的意见可以保留。你还
是应该代理政委。”王副政委冷漠地笑笑他说:“我…… ,还是回炊事班去好。”
廖军长没有说话,连瞅一眼已转身离去的王副政委也没有,对鹿兆鹏和权副军
长说:“我们还得往前走。”队伍被集结起来继续前进,近傍晚时赶到滋桥北边两
个村庄之间的空阔地带。鹿兆鹏和权副军长扮装成当地农民的模样走进了滋水桥街
道,在桥北头踅磨好久看不到姜政委接应的任何迹象,俩人不敢再等,又离开镇子。
权说:“我们像一条出了山的狼,天地开阔却危机四伏。”兆鹏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俩人回到集结地。廖军长急不可待地把他俩拉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以调侃的口吻说:
“王副政委看来是吣到向上了!”廖军长问也不问接应的事,告诉他俩一个严峻的
事实:姜政委没有回省委汇报。那么姜政委到哪儿去了呢?半路上出事了或是……
鹿兆鹏忙问:“你的根据?廖军长公开了一个秘密:队伍出山前,他背着姜政委派
人进城向省委汇报,要求省委具体指示这次进军的方案。汇报的同志刚刚回来,让
队伍赶紧撤回茂钦或先进入秦岭隐蔽。鹿兆鹏似乎顿然变得轻若一根羽毛,随便一
股微风都可以掀起它来,那是一种真切的彻底灭亡的顶感。他揪住自己的头发软软
地蹲下去,说:“我没有阻止这个冒险我……。”权副军长诚挚地说:“廖军长我
对不住你我混帐……”廖军长痛苦地摇摇头:“只怪我不怪你们。快不要说怪谁不
怪谁的话,赶快挽救部队!”鹿兆鹏看见廖军长一张七色脸,痛苦恐惧,急迫悔恨,
也还有冷静。他指使鹿兆鹏叫来了王副政委,仍然用他诙谐调侃的习惯说话:“好
了,现在我们按你的意见办。你甭当伙夫了,当政委吧,代理那俩字儿太罗嗦,干
脆去求了!”王政委仍然冷冷他说:“我已经改变‘撤回去’的主张了!”鹿兆鹏
瞅着这个严厉得有点冷漠的王政委挪榆他说:“求毛总是不合股儿!”王政委说:
“我们撤回去,要是茂钦的老窝给人捣了咋办?”廖军长拍一下王政委的肩膀说:
“好了!咱们合到一股了——进秦岭!”
撤退的命令下达以后,队伍便有点松懈。那些谋着进城吃羊肉泡馍的士兵满肚
子怨气,便无缘无故地射击公路上弛过的汽车。枪声突然引发炮声,大炮的轰击声
震撼着大地,队伍加快了撤退的步伐,但鹿兆鹏尚不知晓他们已经侥幸地脱出了灭
亡的境地。原来城防驻军就驻扎在桥南不过十里的草滩一带,早已发出了他们的行
踪,而且报告了司令官。司令官是个土匪出身的杂牌子军长,摆摆手说:“轰走轰
走!轰走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