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陆说下次,都在一处,来日方长。他问孔德辉,“孔老板怎么出来了,还没唱完吧?”
孔德辉笑着说送个朋友。关陆看他那笑容,猜到要他送出来的是谁。再跟孔德辉确认,孔老板听到魏南名字,眼光一动,说,“没错,关先生怎么……”
关陆一笑,答他是我房东,我暂时给他当司机。
魏南从剧院后面走,提前半小时,应该是去透气。
关陆从未仔细逛过剧院后面,此时虽说是找人,也漫无目的。他走过假山,小池,两道回廊合围,望见魏南,脚下就停了。
他不上前,看着魏南,直到魏南也察觉。
他们之间隔着一池水,魏南站在凉亭里,周围棕红的是亭柱,白的是雪。他大衣合体,浓重的夜幕里,轮廓像剪出来的。关陆一刹那有些晃神,魏南转身,他们间一池水,一道桥,好像成了滚滚寒江,天堑难渡。
关陆走向他,搭讪,“牡丹亭外,太湖石畔,你等谁啊?”
魏南说,这要看你是谁。
关陆吁出口气,跟他说,刚才江师姐找我去接任小宝,一来一回耽误了。这回涉及别人的家事,故一言蔽之。
这对夫妻不是没有爱,只是都累了。
关陆在凉亭内坐下,跟魏南说,“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苏总以为我辞职是投靠你。”
他虽然在笑,眼神却很利,“魏南,我们在一起,默认了互相不干涉,所以我没考虑过给你打工的可能。被提了我才想到,你跟我说人不够的时候,是不是想要我帮你?”
魏南并没有坐,他看着关陆,说,“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为人。你不会喜欢在我手下做事。”
但凡生意做得开的,少不了黑白均沾。魏南的名声两极化得很严重,一方面把他传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墓派传人,另一方面评价他手腕圆滑又霸道,是个能量很大的红顶商人。
魏南不认可红顶商人这个词。他安于权利场里不上不下的位置,出风头的不是他,被咔嚓的也不是他。他尽可以端着身段,说一句君子爱财,以其道得之。对关陆而言,给魏南打工是刚出苏家的笼子,又进另一个更难挣脱的笼子。该还苏家的他已还了,要是魏南对他提出要求,工作牵扯私情,束手束脚,局面就很麻烦。
好在他们之间有一项基本共识,关陆看了眼魏南,说,“我为了让苏总明白我压根不是为你拆他的台,编了个善意的谎言,望您予以积极配合。”
魏南问,“你说什么了?”
关陆说,“挺老套,就是说你绝症了,我发扬人道主义精神,陪你走最后一程。”
魏南听他乱编,并未有什么表示。
关陆就站起来,笑着说,“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想惹你,是越来越难了。”
就这么一路并行。
到车库,关陆顺口问魏南,“小徐呢?”
下午时小徐家中出了事,魏南先让司机送她走。这时上了关陆的车,说放小徐一周假,见关陆讶然,才简要提一句,“她父亲身体状况不好。”
关陆当时并未放心上。他先想到魏南。
人都有惰性,魏南也不例外。头绪众多,往来繁杂,少了个用惯的得力秘书,接下来几天处事,效率不会如往常高。
关陆从不担心魏南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对魏南那边的事,他有看戏的自觉。他的状况与魏南截然相反,辞了职,就脱离朝九晚九的工作应酬。
次日关陆起得很晚,下床后热了三明治,又开冰箱去找啤酒。他还没喝上,通讯电话响了。屏幕亮起,里头是小徐略带憔悴的脸,她说,“关先生,我来送份文件。”
魏南有些东西不经手他人,关陆让小徐进门,觉得她矮了点儿,仔细看脚下,发现她没穿高跟鞋。
她画了淡妆,和前天比像是照片和鲜花,看久了只觉气色差。
小徐站在玄关处将文件递给关陆,“这单一直是我在跟,交给别人不太好,就提前赶完送过来。我还有事,就不进门了,您帮我放一下。”
关陆接过文档掂掂,对她说,“你没开车吧,等我换件衣服,待会要去哪我送你去。”
小徐愣了一下,听关陆的语气,无法推辞,便短暂一笑,真心地说,谢谢您。
小徐给的地址是景安和谐医院。昨晚魏南提过她父亲身体出了问题,关陆有心理准备,抄近道往医院开。
小徐坐姿有些拘谨,上车就绞手指。她肤色白,掌心一掐一个小月牙。
关陆第一次见她这么不安,就问,“很急?你父亲怎么样了?”
小徐说,“不急,是脑血栓,好在我男朋友发现得早,在医院休息几天就能好。”她低下头,轻声说,“他有高血压,我后来才知道,在那之前他就流鼻血,还头痛,不止一次,但是不许人跟我说。说怕影响我工作……”
照这么估算,她父亲入院时,她正忙着赶今天送的那份东西。
魏南平日不臧否人物,难得说过小徐事业心重。关陆的逻辑是在其位,谋其政,尽其用。在他看来,中层以上员工加班、开会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欣赏小徐的工作态度,回魏南说事业心重是优点,事业心不重怎么当你秘书。
关陆听了一会儿,小徐那边说不出话了,剩下深深吸气声。他叹口气,在红灯前停车,抓起纸巾盒往后座递,说车上没湿巾,你将就一下。
到医院门口,小徐说,“能不能停一下车,我想买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