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轻嗣翻身下马,对江颜逸道:“你在此地等我。”
江颜逸眼中泛过一道凛冽的流光,微笑着摇头道:“我随你进去。”
神情温和,语气却是不容商榷的坚定。
韩轻嗣不理他,径直向天域派中走,江颜逸翻身下马,将两匹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也跟着走了进去。
卞安与韩轻嗣两人站上石坛,一个双眉微蹙,一个神情冷漠。
韩轻嗣抽出青雪剑道:“你用什么武器?”
卞安空空的衣袖一荡:“我不须求胜,不用武器。三招之内你的剑割断我的衣袖便算你胜。”
韩轻嗣颌首:“可以。”
卞安提气,道:“那便开始罢。”
韩轻嗣将剑锋一转,一招蛟龙甩尾逼上前,竟是朝着卞安腰腹处去的。
卞安丝毫不敢懈怠,足间点地跃起,一个空翻踩上韩轻嗣的青雪剑,抬脚向他面门踢去。
韩轻嗣身体后仰,青雪剑向下一撤,复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囫囵,横劈过去。
空中无借力点,卞安闪得有些吃力,勉勉强强躲过这一剑。
一招完毕。
韩轻嗣使出蛇舞九势,剑法快而不乱,连连刺他身上九处大穴,卞安冷汗涔涔,脚底生风地左右闪躲,衣服被划裂三道口子。
这一招剑势是根据九龙门的鞭法所改,韩轻嗣融会贯通各式武功,在他手中剑又何止是剑?
卞安意想不到韩轻嗣招招杀机,全不是冲着斫他衣袖的目的去的,不由心头一凛。
第三招,韩轻嗣剑锋上挑,卞安猛地仰起脖子躲避,却依旧被他削去一片胡须,并在颈上划出一道血口。
比武点到为止的规矩,到了韩轻嗣此处尽成了废章。
卞安处处遭他掣肘,这才发觉自己小觑了这名年轻剑客,更集中起精神注意着他的动作。
韩轻嗣剑锋向下一拐,眼见能斫下他的衣袖,卞安抬脚猛蹬剑身,狠力如虎,竟将青雪剑的行进改了轨迹,只堪堪划破了他宽大的衣袂。
比试规定,割断衣袖才算胜,若仅是划破,韩轻嗣便要输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颜逸掷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叶片,恰巧打在青雪剑剑柄尾端。
那强大的内力一震,布料割破的声音兀的变得刺耳,一片衣袂应声而落。
三招毕。
两人停下动作,卞安神情复杂地瞥了眼江颜逸,咬牙道:“我输了。”
韩轻嗣将青雪剑一收,冷冷道:“不,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卞安,连江颜逸都是微微一怔。
卞安正欲开口,却见韩轻嗣手腕一转,泛着寒光的剑尖已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那年轻剑客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神冰冷,稍嫌单薄的嘴唇一翕一张,缓缓道:“可惜——我不是君子,输了又怎样呢?”
卞安略嫌苍老的心脏搏动缓了一拍,耳中传来的声音似是隔了千山万水,打破他数十年来深入地下生长的根脉。
“摆阵吧。”
第十九章
卞安恍惚看着眼前人,忽觉他有些眼熟。
什么时候也曾有这么一个人,骄傲中带点慵懒,永远是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韩诩之是你什么人?”
韩轻嗣略一怔,神情并无什么大的波澜:“你认得我叔父?”
反应更大的却是江颜逸。他身形猛地一颤,那个许久未听闻过的名字突然再次从别人口中念出,陌生而又熟悉,心脏被人猛地一击,钝痛并酸涩。
在那人死后有近七载的岁月里,这个名字只许他自己提起,但凡有别人念出这三字,都会被他一剑斩杀,无论亲疏。
卞安的神情迷茫中夹杂着一些恍然:“你叔父?……你不如他。”
韩轻嗣微不可见地蹙眉:“那又如何?”
卞安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罢……那样的人物又怎会有人能取代……”
江颜逸瞳孔猛地一缩,双拳瞬间握紧,几可听见骨骼碰撞发出的声响。
韩轻嗣心中更为不悦,冷冷地看着卞安,手中抵着他脖颈的青雪剑一动未动:“废话少说,摆阵吧。”
卞安将他的青雪剑缓慢而沉稳地推开:“好。”
两人走下石坛,来到一处随意摆放的乱石前。
卞安沉下心,催动石阵。
韩轻嗣手腕一翻,提剑入阵,只听卞安大喝:“此阵名为‘蛟龙入海’!”
只见数块巨石首尾相连,从空中俯瞰,巨石连为龙身状。
韩轻嗣嗤笑:“海在何处?”
巨龙长尾向他甩来,韩轻嗣侧身而避,轻易躲过了巨龙沉重而笨拙的一击。
然而石龙尾势不散,石间翕张变幻,竟将他圈入龙身之中。
巨石迅速并拢,欲将他夹得粉碎。韩轻嗣蹙眉,不敢大意,迅速从石间空隙跃来跃去,堪堪躲过夹击。
他恍然道:“入阵者方为蛟龙,此阵为海。”
巨石变幻极快,若是常人在石阵中早已迷失了方向,只知一味闪躲。韩轻嗣亦有片刻的迷惘,然而他迅速定下神,眼观耳听,步伐竟是丝毫不乱。
卞安大喝:“困杀蛟龙!”
韩轻嗣四处巨石两两合拢,迅速向他立身之地飞袭而来。
这一势仅靠躲是躲不过的,然而若要硬闯,又须迅速找准石阵的破绽一剑而出,若耽误了须臾则势必重伤。
韩轻嗣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蓄足了力气向正北飞剑而去,只听石块碎裂的巨响声,霎时碎石尘土漫天。
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