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直笑他:“你都多大了,还相信有鬼吗?”
楚向南:……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可他自然是不会与方直说些扰乱军心的话。楚向南摸摸鼻子,含糊道:“谁知道呢,万事皆有可能嘛。”
“哎——”方直狠狠伸了个懒腰,罕见地与人诉说起自己的瓶颈,“这次的案子有些麻烦,有点乱。”
楚向南道:“摸不到头脑吗?”
方直摇头,“也不是。但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很怪。先是唐子荣死了,再是徐如雅遇害,阿素失踪,现在却又蹦出来一个段若宁,而中间还穿插着段婷婷这个所谓的女鬼……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不符合逻辑。”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楚向南细细回想。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去梁方绪那里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好。”
“拿、拿出去……”唐志林微微颤抖着将食盒透过细小的门缝扔了出来,而后迅速关上了门,方直甚至清楚地听见他插上门闩的声音。
虽然只是瞬间,但众人依旧捕捉到了唐志林一闪而过的身形。唐志林文质彬彬的白皙脸庞此刻蒙上一层灰暗,憔悴而蜡黄,每日里梳整精致的高束黑发也散乱不已。最让楚向南惊讶的是唐志林的眼神,原本意气风发、对任何事情都胜券在握的富豪商贾此刻却变得像只畏手畏脚的老鼠,心惊胆战,疑神疑鬼,仿佛只要踏出那间屋子就会立刻被厉鬼邪祟侵蚀骨肉。
方直打量着不大的这间屋子:“昨天晚上进来的?”
“嗯。”梁方绪颇为无奈地揉揉眉心,“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昨天晚上唐志林从他房间里大哭大喊着跌出来,说有女鬼来找他索命了,死死拽着值班的衙役们不肯松手,”
“在唐志林跑出来的时候,他的房间有什么异样吗?”
“我特意问过了,当时房间里并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奇怪之物。”梁方绪道,“据唐志林所说,是因为油灯的燃油已经用尽,所以油灯突然熄灭。就在此时,一名红衣女鬼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出现在窗户边,他就吓得一溜烟跑了出来。”
楚向南质疑:“家主房中的灯油燃尽未添,这怕不是唐家家仆的行事风格吧。”
梁方绪点点头:“确实如此。管事儿的说他们会定期查看油灯里的燃油,剩余一半时便会添满,从未出现过灯油燃尽一说。”
“这么说来,便是有人故意捣鬼了。”方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这间屋子,是你们给他找的?”
“不。昨晚衙役为唐志林找了四五间屋子,都被他拒绝了。最终他自己跑来了这一间——当时请人做法事的屋子,里面全是些驱鬼的玩意儿,也亏他呆的下去。”
“做法事的人还能找得到吗?”
梁方绪摊手,“找不到,一个游荡的江湖骗子罢了,谁也不知道他后来去哪了。”
方直微微一哂。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梁方绪指指这屋子,“在他的要求下,里面所有的窗户都被钉死了,现在整间屋子的唯一出口只有这扇门。我也会派人轮流地好好看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方直轻轻道:“其实,你也不相信阿素是凶手对吧?”
梁方绪叹一口气,半晌才道:“这个说法的疑点很多。主观来讲,我希望凶手是她,但客观来说,这个可能性非常之低。”
方直理解梁方绪的压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还有五日,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梁方绪苦笑,“但愿吧。”
夜空漆黑,亥时已至。
屋内到处摆满蜡烛与铜灯,烛火通明,黄底红字的符纸与黑白两色的八卦图贴满屋内的每个角落,柱子、木桌、窗户、门板,层层叠叠不留缝隙。墙壁上悬挂着一把把桃木剑,梁上也系着几串三清铃。
不同于寻常人家的瓜果,唐家的贡桌上用透影珍珠白瓷盘摆着一盘盘的翡翠玛瑙、黄金白银,在熠熠的烛光下反着明晃晃的光。唐志林哆哆嗦嗦地跪在柔软的蒲团上,面对着高高在上的金尊佛像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请您保佑我不被那女鬼盯上!我给您上贡,我把所有金银珠宝首饰铺子都给您,请您务必保佑我……”
唐志林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直到额头传来不可忽视的刺痛感,他才慢慢直起身来。唐志林看着被扔在一旁的食盒,活动活动跪了一天而无比酸麻的双腿,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他拎起食盒,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唐志林先露出一只眼睛从这狭窄的缝隙里往外看了看,确认衙役别着佩剑在外认真巡守之后才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些,把食盒从这门缝里挤出去,扔在地上。
听到食盒扔在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衙役们瞬间拔剑转身,待看到是唐志林后,众人又纷纷收剑入鞘。
唐志林喝道:“快拿走,别在这碍眼!”
有好脾气的衙役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转交给不远处的小厮。其他人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