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绕城巡视一番,在抵达城西延平门的时候,便向亲随队伍中暗下指令。
不久之后,延平门外驱令乱民出降的军鼓声节奏骤然一变。与此同时,此处城门稀稀拉拉的出降人众顿时增多起来,很快就成了一个长长的队伍。
这自然是他与城中故衣社约定好的步骤,之所以不一上来就这么做,一则是氛围还需营造,二则就是对郭达等人所说的,希望借此选出一部分能够率先出城之人,希望能够在当中挖掘出一批可用的庶才。
之后的赈抚与安置,也需要做一定的差别安排。若一视同仁,人则不知敬畏。而且,关东的物资也需要逐步运入关内,对西京勋贵的榨取也需要有节奏的进行。
有了延平门处的故衣社众做出表率,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人毕竟难免从众心理,当大多数人都作此选择的时候,我跟随上去,就算不能获得一个好的结果,但也一定不会太差。
眼见出城人众越来越多,有一些营盘都已经被填满,跟随雍王殿下巡视诸城门的宋璟也是笑逐颜开,连忙策马上前说道:“请恕卑职不能久陪,这便入营任事!”
“去罢,放心施为!”
眼见小伙子干劲十足,李潼心情也非常不错。如果才器能够数据化,宋璟便是如今他麾下第一梯队的人才,难得这小伙子思想跟自己还挺同步,当然也乐见宋璟能够快速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宰辅之才。
打发走了宋璟之后,李潼又抬手一指后方的李祎,说道:“熟读万言,不如躬行一事,你也随宋参军同往。”
李祎闻言后,脸色不免一苦,还是觉得跟在殿下身后巡察营阵稳脚跟,神都朝堂再因为他的行为而吵翻了天,难免要顾此失彼。
但没想到就连这些关陇末流,都敢跟他玩这些骚操作,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大开杀戒,这些人便主动送来把柄,正好可以顺便树立一下自己的规矩。就算是手段激进了一些,朝廷也难说出半个不字来。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东方破晓之际,灞上大营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昨天绝大多数乱民都已经出城入营,除了防守诸营之外,分布在城郊的一些军队也得以抽调返回大营中,使得大营不再像昨天那样空旷。
李潼随便用了一些早餐,便在中军大帐里集众议事。城中闹乱基本已经解除,所以留守府与两县县官们也多数入营参事。
诸将汇报完基本的营事军情后,李潼便指了指万年县尉苏约问道:“昨日吩咐的事情,做妥了没有?”
苏约连忙起身道:“西京在籍勋爵留名者,合三千九百人,此为永昌旧年所录。凡在城居八百六十三人,确定传告者七百六十人,清晨承教入营者五百五十六人……”
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大唐勋赏早已泛滥,其中大部分肯定都是勋命在身。从这一点而言,这数字其实并不多,倒是反应出关中府兵崩溃的一个事实。
毕竟参加几场战事,弄个勋命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像永昌旧年,武承嗣为了劝进,动辄组织数千上万人请愿,这些人往往都能得勋赏。所以渐渐的,官府都懒得再记录这些勋命,实在是不够废纸的。
不过西京已经多年不再作为政治中心,所以近年来勋赏不多。李潼接过名单翻看一下,发现入营这五百多人有四百多都是勋命,剩下一百多则是勋爵俱有。剩下这一百多人,才是眼下长安城里真正的上层人物。
当然,这些爵号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对应数量的家庭,毕竟有的人家一户多爵,谁让人家底子厚。
武则天就算打压关陇,那也是集中在一定层面上,只要不惹她或者没资格惹她,她也有宽宏的一面,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爵号将一户人家逼到自己的对立面。所以这些关陇人家的爵号保留,还是比较可观的。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召入营中来吧。”
李潼随手将名单丢在一边,然后又说道。
不多久,在军士引领下,一众关陇勋贵们鱼贯而入。中军大帐虽然面积颇大,但有众将在席,左右又有甲士环拱,几百人涌入进来,还是让空间略显局促。
过于拥挤的空间,也容不下众人轮番上前拜见,所以众人只是一起见礼。
李潼端坐帅案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场众人,待到他们见礼完毕后,也并没有让他们入座的意思,而帐内也根本就没有准备座席。
“我与诸位,或是重逢,或是初见,但眼下也非叙情的良时。今日营中召见,想必诸位也是不乏疑惑吧?”
听到雍王此言,在场人众不免窃窃私语起来。岂止是疑惑,简直是羞愤!他们也承认,雍王如今势大难当,可对他们西京诸众,起码的礼貌该有吧?
像是站在最前方几个老者,那都是历事几朝的老臣,高宗旧臣比比皆是,哪怕如今无职居家,但毕竟资历摆在这里。眼下被雍王一纸教令召来,到现在茶米无奉,甚至基本的座席都不设置,谁心里能舒服?
其实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是不想来的。可是昨日乱民出城后,王师突然冲入坊中,直接入坊抓捕了十几户人家,据说甚至连幼童都没有放过,也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
雍王话音刚落,前方便有一老者凝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典军入关克定骚乱,又兼领治民,臣等俱在治之民,教命即达,生死顺受,身又岂敢不应!”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