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楼台鼎鼐道什么带砺山河繁华未销歌舞犹在转眼画角声起铁马金戈用鲜血铺就黄泉路用尸骨筑成青丝冢。
马蹄阵阵弓弦声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曾经亲近玩耍的侍从被疾驰的铁蹄踩出脑浆和内脏。
七岁的男童远远看着弓着的腰想吐却被怀抱婴儿的妇人疾拖过去。
“少主快逃快逃……”
“梁姨娘呢?姑姑呢?”
“不要问了……快逃”
梁姨眼睛肿着泪水浮在眼睫却不肯哭出声来“只要你还在咱们便不算一败涂地快走媲”
襁褓中的女婴有一双又大又圆黑眼睛脸儿也圆圆的跟绣球花似的乖巧可爱。
只是乍离母亲她的模样无辜而惶惑不时吧唧着嘴儿四下寻觅。
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已经模糊地开始认得自己身边的人了。
梁姨常抱她她很熟悉;但她再闻不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奶香。
她在梁姨和男童的狼狈奔逃间安安静静地睡着或玩着只是嘴吧唧得更凶。
夜幕降临时梁姨将干粮分给男童一整日没吃东西的婴儿终于扁扁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他们试图把将食物嚼烂喂给她可女婴吐之不迭哭得更委屈了。
梁姨惊恐地望着杳不可测的夜幕狠狠心肠道:“少主把今丢了吧咱们没法带着她了”
男童大叫:“不行”
“我们把她放在有人烟的地方会有人领养她的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不好”
男童捏紧拳咬牙道“梁姨你不用骗我这一带正搜捕得紧平白多出一个女婴怎会不引人疑心?她必定会被人识破然后……像朵和阿树被人剁成一块一块喂熊”
“可就是咱们留着没有奶吃她还是会饿死而且她的哭声会把追兵引来”
“她已经很乖了你有见过整天没吃东西还一直忍着不哭的孩儿吗?她……是怕咱们丢下她吧?”
男童将女婴抢在怀里心地掸去襁褓上的灰尘。
经了风霜和饥饿女婴的脸儿有些发黄水碧色的襁褓让她大大的眼睛略显失神此刻泪汪汪地盯着男童呜呜的哭声倒是渐渐低了下去。
“……”梁姨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若是带着她能逃得了谁又忍心丢了?旁的不她现在吃什么?”
男童看看天色“我带她去附近村子里找一点吃的”
“少主……”
梁姨连忙阻拦而男童已抱着女婴一头钻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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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婴的确很乖特别在男童将她送到一头母羊身边时连轻微的呜呜声也没有了立刻贪婪地吮.吸着羊奶。
男童自幼尊贵从没呆过这样肮脏的地方。
满鼻都是羊臊气和羊屎臭羊们在他脚边拱来拱去咩咩叫着但男童只在黑暗里侧耳静听着女婴大口大口吞咽奶水的声音快活地哼唧着只觉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
他一身华美锦衣早已破烂不堪此时越性把锦衣脱了下来垫在女婴身下生怕羊窝里的秽物弄脏了她。
而他光着膀子浑然没觉得出自己窝在这样蚊蝇乱飞的羊窝里有什么不妥抱着膝偎在腥膻的母羊旁边只觉连日的疲累一起涌上居然沉沉睡去。
“少主快跑”
听到梁姨凄厉地叫喊时他的胳膊上已传来剧痛。
几乎不及去查看举起棍来没头没脑痛打他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一手抱起女婴一手利匕在手狠狠割向挡自己路的人的腿奋力往外冲去。
梁姨接应他努力保护他离开嘶哑着嗓音叫道:“少主快跑跑得远远的好好长大好好照顾好自己……”
火把跳跃的光芒里有血光飞舞血珠四溅男人残忍嗜血的笑声淹没了梁姨的声音而更多的火把正冲往他的方向……
“是金氏余孽是金氏余孽”
“杀了那孽种跟鹿夫人请赏呀”
“快快快射箭孽种逃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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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殷色朝霞蔓延半边天空都似流溢着鲜亮的血光。
男童瘸着腿抱着女婴来到丹柘原那个据经历几次大战每一寸土地都曾染过鲜血的地方。
他浑身青紫疼痛辨不出在这夜艰难的奔逃里到底受了多少的伤。沥沥的鲜血从腿部挂下同样浸湿着这片土地。
唯一没有知觉的是他抱着女婴的右手。
三四个月的婴儿不算沉可也不轻;即便是大人这样一整晚抱着也该手酸背疼了。
何况他不过一个七岁的男童被人当作了最值钱的猎物整夜追逐赶杀。能逃出一条命来已是奇迹。
他用左手抱过女婴悄悄地活动着右腕盼着那麻木感尽快散去也盼着他脚上能多出一丝力气让他继续他的逃亡之路。
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孤孤单单生死难卜的逃亡之路……
他抬头看一眼渐升的日光眩晕得踉跄了下赶紧把女婴抱得紧些生恐她会掉落。
可腕间到底已经无力了。
被人棍击过的左臂肿大得足有平时两三倍粗血水正从皮肤破裂处慢慢往外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