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示组织之前,你先接受这个任命】
“别的不说,一天不让你抽雪茄,不让你喝红酒,你就受不了。”
【用你自己的风格,接受任命,至关重要】
方孟敖俯下身子,看到他的崔叔用峻拔之中尚带温柔的字体给他指了条明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方孟敖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事,崔中石总能风轻云淡地替他把这些事摆平。
把性命交到这人手里,两个字,稳妥。
在纸上写下【问我以往给你的钱是你父亲的还是你弟弟的】后,崔中石停下笔,转过身,抬头真诚地看着方孟敖。
他的眼神让方孟敖心里一颤——
同时积郁多年的旧伤也被挖了出来,看了眼崔中石,崔中石朝他点了点头,坚定的姿势,让人充满信任的眼神。
方孟敖顿了顿,开口:“我知道你以前给我带的红酒雪茄,都是你们方行长掏的钱,我不会认他。”方孟敖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我抽你给我送的烟,喝你给我送的酒,那都是美国人给的。我不抽不喝,也到不了老百姓手里。”
崔中石轻叹一口气,“那这三年多,每次我都来错了?事情过去十年了,抗战胜利也三年了,让夫人和小妹遇难的,是日本人,毕竟不是行长。现在我们连日本人都原谅了,你连父亲都还不能原谅吗?”
方孟敖截过话头,明知这对话是在做戏,是说给隔壁房里监听的人听的,却仍止不住血气上涌。
“日本人正接受审判呢,可他呢?”顿了顿,也不看崔中石,眼神聚焦在房里的某一点,“还有你们中央银行,在干什么呢?”
眼神回挪,落到了崔中石身上,“崔副主任,我们原来是朋友,可真到了北平,别说什么父子关系了,恐怕连朋友也没得做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调很淡。
崔中石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方孟敖定定地看着他的崔叔,“你们真想我去吗?”
崔中石定了定心神,嘴角又勾起温和的笑容,在纸上唰唰写下三个字——
【说得好】
方孟敖看着他,眼神轻轻颤了颤,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崔中石知道他心里难过,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别的话了。
方孟敖拿出一根雪茄,划了火柴,动作利索地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烟雾里带着浓重的烟草香,缠缠绕绕送到崔中石笔尖。没有女人的男人,烟就是他们的情人,他们的宠物,他们带毒的慰藉。
火柴的光还没有熄灭,方孟敖递向崔中石,眼神里带着期盼。
——崔叔,和我一起抽一支。
崔中石注视着他,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有几分无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