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晓掌中的热度,顷刻间就自他肩头,传遍全身。绫影进退两难实在逃不掉,只得强行运气,压下心中汹涌暗潮。他深吸了两口气,低声道:“你是不是,该回南山了…?”
卢清晓心头一滞,他搬过绫影的脸,迫他看着自己,哑着嗓子怒道:“你既不解释,又不答我,就想着催我走?”
绫影挡开他的手,别过头,冷冷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看到什么,便是什么。既然山中有事,你还是早日回去…”他能感到自己的胛骨都快让清晓捏碎了,却觉不出丝毫的疼。他推掉卢清晓的手,默默转向他,散了眼中所有的光亮,漠然的问道:“你几时出发?”
卢清晓被他那死水一般的眸子看的喘不过气,他狠推了把绫影,又急又怒,气的说不上话。绫影重重的撞在木门上,觉得身上的骨头,都散了架。他缓了片刻,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门闩,然后奋力一推,把屋门推个大开。卢清晓见绫影开了门,更是莫名,于是不解的瞪着他,压低了嗓音,问道:“云翳…你这什么意思?你…你要赶我走?”
绫影依旧冷冷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清晓,这半年多来,西行千里,山高路远,真是多亏有你。眼下卢家假香之事已水落石出,我对卢公也算有个交代。你不辞辛苦,陪我走这一遭,我心存感激…”
卢清晓一把扯过绫影喝道:“我不要你感激!我…!”
“清晓!”绫影大吼一声,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他摇了摇头,决然道:“清晓…多说无益,多思无用,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之人,也不该相逢…早晚都要分道扬镳,不如趁这机会,就此别过吧…”
卢清晓难以置信的望着绫影,把他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了数遍,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真的要我走?”绫影没有答他,只是挣脱他手腕,转身迈出了偏厅,蹙眉看着他,再不发一言。卢清晓这回是明白了,布店掌柜这是真的下了逐客令,那波澜不惊的目光,s,he向他的心底,绞的他肝肠寸断。
“好…”卢清晓嘶哑着嗓子道:“我走…我走…我明日就回南山,再不来汴梁,再不来你这铺子,再不来…再不来烦你。你可满意了?”
绫影光是站在那里,就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他从头到脚都好似疼的没了知觉。但他深信,这是最好的结果,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他依旧冷着脸,十分艰难的开口挤出四个字:“清晓…珍重。”
卢清晓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咬牙道:“好…绫云翳,你要我走…我便依你…只是你可想好…我与你此日一别,再会无期!”
绫影没有答话,只是冷冷戳在那里。清晓死死瞪着他,却看不出他的片缕心思。他忍住泪水,冲到院中,飞身而起,跳到屋檐之上。他在屋脊停了片刻,回头再看了眼站在门前直直望着自己的绫影。
那人还是白衣白发,似是有些羸弱,半靠在门上,虽然看着自己,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卢清晓咬紧了牙,足尖一点,翻出院墙,再不见了身影。
绫影见他终于走了,忙逃回屋里紧紧关上房门。他靠着门,一点一点滑落在地上。他紧紧缩成一团,觉得自己掉进了万年冰潭,周身无尽的寒意一口一口撕咬着他的皮r_ou_,吞噬他的筋骨。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那盏他亲手打落的,再也不会亮起的烛灯。
东京城里永绝蚊蚋的马行街,酒肆林立,繁盛至极,白日里人声鼎沸,入夜后灯火照天。路旁各式铺席里的伙计们,终日招呼着客官们迎来送往的,也算是看尽人间百态,所以和乐楼的小二见大门外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人,点了两壶酒,便猫在大堂一角仰头猛灌,不发一言,便撇了撇嘴,心说这又是个天涯沦落人。
卢清晓半壶黄酒下肚,心里头反而越来越乱。他坚信绫影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招惹雷重秋,这其中定是埋了什么缘由。只是绫影那清润和缓的语调,暗藏眼角的流光,就算知道他是刻意为之,但这么看他将这些温柔都使在别人身上,还是让清晓嫉妒的发狂。
还有,为什么?卢清晓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他总能在自己马上就要追上他的瞬间,把自己一脚踢开。而且每一次,都跌的那么疼。他突然想起了天虹门宴上,蓝星若对他说的那句话:你想留在他身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诀别的话?他为什么执意要赶我走?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
卢清晓喝完剩下的半壶酒,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最重要的是…”清晓暗自嘀咕着:“我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他呆呆的坐在酒楼里,想着自己永远也解不开的迷,脑袋里全是那人的影子,怎么甩也甩不掉。等他回过神来,不觉得窗外已染上暮色。卢清晓把酒钱扣在桌上,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他头疼欲裂,心乱如麻,街上的繁华,路旁的喧闹他一点也听不见,只有那冷冷的珍重二字萦绕在耳边,赶也赶不走。
进了卢家大门之后,清晓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胸口痛的的似要裂开一般,他也没去给双亲请安,径直回了屋。他一进屋就看见床上放着早上整理好的包袱,装的都是他准备带回南山的东西。清晓坐到床上,把包裹抱在怀里掏了掏,又摸出那个麻布的香囊。那粗制滥造的小香囊,早就没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