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气包呢。
端木受气包领着府兵们,飞快地搜查完从梁上到床底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飞快地退出房去。
临走时,终是忍不住再扫了一眼那位伏在地席上的夫人。
那位夫人,一头散乱青丝遮脸,身边两个小郎倌跪侍。啧啧,倒是个豪放之人。不过,幸好,这位夫人,也是个知趣的人,至始至终,没出声,也没露脸,虽说狼狈了些,但好过与他打照面。
端木赐退出去时,便好心地将房门给虚掩了。
“裴夫人,人走了。”
房门吱嘎作响,玉麒俯身下来,将伏地的夜长欢扶抱起来。
夜长欢这才抬起脸,顺势躺靠在他膝怀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又抚着心口叹息:“吓死我了。你们芝兰馆的房间,都不锁门的吗?”
任由官差想踹就踹。
她刚想支使身边的小子,去把门关牢实了。这两个小郎倌,她是没心思享用了,不过,她还得在这屋子里躲一会儿,等搜查的府兵们走后,才能出去。
话尚未出口,突然,砰的一声,那虚掩的房门,又被一脚头踢开来。
夜长欢微微转头,斜眸一看,一颗将将放下的心,顿时被重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一个翻身从那少年膝怀里滚下来。
刚才以为躲过了大风头,这会子才发现,高兴得太早了,这一次,才是灭顶的巨浪。
房门外,端木赐本来已经招呼着府兵们走开了几步,准备气势恢宏地冲进下一个房间。又例行公事地,回头瞥了一眼他家大人的眼色。却看见裴大人身形一顿,神色一凝,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突然就一个回身,两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先前那间房门。
端木赐以为,是不是,裴大人发现了夏国奸细的踪迹?当下招着府兵,抬脚准备重新杀回刚才的房间里。
裴煊却朝他一个扬手阻止,少顷功夫,又见着里头的两个小郎倌,低头躬身,快步退了出来。从裴煊身边,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缩头缩脑地溜开。
裴大人黑沉着脸,直直地盯着屋内情形,却对着空气沉声呵了一句,接着搜!
端木赐心中咯噔一下,大人果然是嫌他搜查不够仔细,正想是不是要进去撬地板拆家什。
哪知下一瞬,裴大人自己却一步跨进屋去,然后,呯砰一声,从里门反手关了门。
端木赐看得一怔又一怔,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大人是吩咐他,带着府兵继续往下搜,而他老人家,却是溜差办私事去了。
呀呀呀,那屋里面,还剩了谁?不就是先前伏在地上的夫人么?
想来,裴大人是遇见熟人了,嗯,能让那座万年冰山当众抬脚踢门的,一定还是熟得不得了的熟人,一定还是非同小可的事情……里面那位夫人,居然能够惹得他家大人破功,当真厉害!
端木赐浑身打个激灵,赶紧提嗓吆喝着,一头扎进下一个房间去。
他决定,哪怕今夜,让他不眠不休,彻夜搜查完花柳巷中数十家欢场妓楼,也不愿再靠近他家大人半步。
夜长欢抱着一堆裙裾,坐在地席上,尴尬得,只能眯眼勾唇,冲着门边的裴大人,一味讪笑。心中却在哀嚎,为什么,最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偏偏被他给撞上!
“裴夫人?”裴煊也不行过来,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皱眉凝目,问了一句。拔凉拔凉的声音,说不出的讥诮。
夜长欢垂了眼皮,直想用神光在那地席上挖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却又只能僵着谄媚笑意,厚着脸皮回他:
“随口瞎说的……总不能说我姓夜吧。”
今年多半是犯太岁,赶明儿,一定去相国寺烧一柱消灾的高香,再去纯阳观请一道护身的灵符。
裴煊似乎放过了她这茬,举步行过来,停在几案前方三尺开外,垂眸看她。冷冷目光落在她身上,游走半响,突然使唤了一句:“整理好衣服,回去!”
惜字如金。
夜长欢只能仰起脖子,才能对上那张俯瞰她的阴沉面容,又硬了头皮顶到:“你管我?”
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这样吆喝她?
“随太子,你还得喊我一声舅舅,我如何管不得?”裴煊的脸,更沉了。
夜长欢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他摆资格充长辈,就莫名有些来气,先前的尴尬与慌乱也被冲淡了,不觉又抵了一句:“统领京畿大营的明大将军,才是我的舅舅。”
她的母亲是明妃娘娘,她的舅舅是明家人,他是哪门子的舅舅?仗着自己的姐姐是皇后,就能到处冒充长辈吗?再说,也就长了她三岁而已,仗着自己少年得志,就能把她当小孩一样教训吗?
裴煊被她抵得一愣,别开头沉吟了几息,才转头过来看着她,转了话头问到:“你不是才新婚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问话的语气倒是放缓和了,可那话中的意思更糙:新婚燕尔,不是该夫妻和谐吗?为什么还跑到芝兰馆来找男人?
“我……”夜长欢语塞,索性半咬了樱唇,不语。
她又一次遇人不淑,几个时辰前捉奸在柴房。可是,在裴煊面前,她咬紧牙关也不愿意说,说多了,只会让他更笑话她。
可不,她才吐了半个字,那人嘴角的冷意,已经更甚。似乎也不屑再追问,只抬脚绕着几案,直直抵至她跟前。
夜长欢只得将脸面仰得更高些,下颌绷出弧度,才能与他对视。
一双微含委屈的潋滟双瞳,对上那隐隐怒气的幽明神光,目光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