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一战就仿佛成了某种禁忌,一旦提起,众人的脸色就变得讳莫如深。
周梨心想,她为楚墨白说话, 要是让重雪知道,恐怕要气死了。
但她更不想让真正的梅影掌教逍遥自在,重雪要是当真气得想打她, 她就让他打一顿好了。
莫金光对周梨没有敌意,见她这样说了, 便立刻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姑娘说相信楚公子,证据何在?”
周梨将在湘西之时, 与楚墨白一起围攻梅影掌教一事道出,言罢,她说:“我当时刺了那人一剑, 如果慕秋华身上近日受过伤,那就是慕秋华无误。”
几位执剑长老的表情已经僵得难以形容,无论周梨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和小楼是脱不了干系了,楚墨白和慕秋华还有沈云从三人中,总有人在说谎,无论怎样,这三人都是小楼举足轻重的人物。
小楼是六大派之首,武林表率,出了这样的丑事,声名一落千丈不说,将来恐会有极大的麻烦。
莫金光慢声说:“是不是真的,去剑阁找慕前辈一查便知。正好,也可请慕前辈现身说法。”
当机立断,几人一同前往剑阁。
途中像怕楚墨白逃跑,竟围成了一个阵势将他牢牢钉在里面,手压着剑随时准备出鞘的样子。
楚墨白的春风渡太厉害,即便他此刻受伤,众人也不敢大意。
楚墨白走得很慢,他没有办法快,右臂直直地垂着,左手握着朔月,凭他现在的力气,连剑都快要握不住了,但他没有任凭朔月拖在地上,而是紧紧提着它,眼神始终放在虚空中的一点上,丝毫没有去看那些戒备着他的人。
楚墨白脸色极差,犹如死人。
一路上,六大派的弟子们不敢上前,皆讶然驻足,指指点点,窃窃不休。
语言一向是流传最快的东西,瘟疫都比它不得,不消半会儿,那些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弟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流言不止传得快,还传得半真半假,在这么半会儿,也不知在众人口中成了个什么样。
楚墨白目不斜视,唯独他自己听到胸腔里的喘息声,一下慢过一下,如同下一刻,就会像断线的珠子,四肢骨头全都散架,然后零落一地,叫后面的人踏上来,踩成污秽。
“师兄。”耳朵里传来柳长烟的担忧,半丈之外,柳长烟似乎是想要上前来扶住他,结果被谁挡开了,柳长烟眉宇里怒气顿生,正要发作,楚墨白轻轻抬起手,对他摇头,平声道:“我无事。”
柳长烟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对方才阻他的人冷冷甩袖。
楚墨白步履沉重地前行,不知多久,忽然,有一人不顾众人反对,稳稳托住他手臂,支撑住他欲倾的身体。
他微微一愣,随即敏感地察觉到这人熟悉的气息,那股轻柔温润,不消去看都知道是在生笑的眉眼,忧虑道:“墨白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为何不让他先疗伤?”
一副良善无害爱护徒弟的好师父模样。
他们已到了剑阁,慕秋华闻讯出阁,大惊之下,疼惜地在众人面前扶住了楚墨白。
楚墨白僵硬地挣脱开他,方才还极力克制的胸膛此刻一起一伏,嘴唇微启,用力地呼吸起来。
慕秋华站在剑阁前,一身干净的袍子染上了楚墨白衣服上的血,怀抱的姿势空了,神色看上去茫然而疑惑,倒是没有再笑了,更多的是担忧,很怕楚墨白会真的死掉似的。楚墨白退后一步,再退一步,像从来不认识他那样看着他。
周梨皱了皱眉,心生嫌恶。这个慕秋华,演得一手好戏,不去戏台子上唱戏,真是委屈他了。
陆奇风让身后的弟子把剑阁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看有何线索。
一位执剑长老发话了:“这是剑阁,摆放我小楼历任掌门兵器之地,尊崇无比,岂容你们这样践踏。”
青城派的弟子们赶紧害怕地收手,陆蕴却不怕,仗着陆奇风撑腰,嚷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查,这事是出在小楼的,我们有资格查清楚!”
陆奇风冷声:“小楼不允许我们搜查剑阁,莫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情吧。”
长老们脸色不善,协调之下,便由小楼弟子和青城派弟子一起入阁查探。
外面,慕秋华还不知发生何事,但看这阵仗,约莫忖度出几分,与几位执剑长老低头说话。
楚墨白看在眼里,不知何故,眼中生出锐意,目光来回梭巡在慕秋华与长老们之间。
这期间慕秋华不知说了什么,那几位长老抬头冷冷朝他看了一眼,尤其是苏合香,在冷眼之后,突然古怪地幽柔一笑,随即又立刻把笑收起,仿佛从未笑过。
但那一笑,楚墨白确信自己是看到了。
阴公鬼母,如果沈云从便是阴公,那么谁会是鬼母。
众所周知,阴公鬼母两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阴公既在,鬼母必不远矣。
查探完毕,剑阁干干净净,什么能证明慕秋华是梅影掌教的线索都没有。
之后,陆奇风又逼问那名守在剑阁外的弟子,那弟子被吓得不轻:“没有、没有啊,师尊今天一直在剑阁,从未踏出过半步,也没有任何人来过剑阁。”
楚墨白突然抬起头,“你为何要撒谎。”
弟子双脚发软,看上去真的要哭了,“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