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将军,是一个人。她在雪地里跪了小半个时辰,后来拿着剑不知道在挖什么。”
龙珏一把掀开被子,华颜惊道:“您身上有伤,应好生休养。”
“给我备车。立刻。”他推开华颜,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华颜无奈,只好命人在城里找了一顶软轿,铺了软软的棉被,尽量让他靠躺的舒服一点。
出了瞳关,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很快便到。
龙珏叫人将软轿靠得近一点。掀起轿帘,他望着女子单薄瘦削的脊背,在狂风雪中因她手下的动作起伏震颤,他扶着轿身艰难站起,想往她身边去。
“别过来。”云落倾冷漠开口,低沉嘶哑的嗓音不像是她的。
龙珏动作一滞,眼光黯淡,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身上的大衣被裹得很紧,但寒风依旧呼呼地往里灌,冻得人忍不住发抖。他撑着身子站了很久,一直怔怔地望着她,看她拼命用剑将冰土刨松,然后用手捧了土远远甩出去。动作很快,像是跟谁抢时间。
他心头酸涩,疼惜难言。
“落倾,”他叫了一声,她没有回应,很认真地继续挖坑刨土,片刻也不停顿,似乎除了那一件事,其它的都与她无关。
雪,落了她满身,被扔出去的土又让风卷了回来,打在她头上脸上,她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他终于忍不住,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朝她冲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她的手,他心痛的声音低低叫道:“够了,别挖了!”
她的手真凉啊!就像冰冻三尺下的海水的温度。
他用力夺她手中的剑,那剑却被握得死紧,仿佛与她的手冻在了一起。他又抬手想拂去粘在她苍白面庞上的浮土,却被她偏头躲过。
他僵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轻声问道:“你想埋什么?这么大的风,那些骨灰早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埋什么?云落倾双目无神,空旷苍茫,如同漫无边际的黑夜。寒风猛烈,骨灰无存,她到底要埋什么?
“埋我的幸福……可以吗?”她轻缓的声音,飘渺无定。似是在问别人,又似是在她自己。
龙珏呼吸有片刻的凝滞,眼神落寞中带着对女子深深的疼惜,“你的幸福,不是在他身上吗?他还活着,还爱着你,你何须如此?”
云落倾缓缓缓缓地转过头,眸底一片苍凉的悲哀,嘴角噙着一丝薄凉的讥讽,出声质问:“你以为……事到如今,我和他还有幸福?走到这一步,你……可满意了?”
从那一盒骨灰被扬起的那一刹那,她清晰的听见了,幸福被折断的声音。原本这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是陌离为了救她,在那个数万人的宣德殿外,放弃了江山,放弃了一切,将他母亲的遗体留给了他的仇人,致使了如今他母亲被挫骨扬灰的结局,陌离是那么渴望亲情,他是那样爱他的母亲,他如何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也许他不会后悔救她,但他必定为此背负上对母亲的愧疚,无法原谅他自己。
幸福于她,总是烟花一瞬,灿烂过后,留下的是恒久的哀伤。看不到希望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龙珏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张嘴吐不出声音。这一趟渝州之行,他也许不该来。他一向理智谨慎,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是这一次,他所有的理智都敌不过对她的思念,不顾一切的来见她,难道竟错了吗?他想过,就那样死在她手里,也很好。可是,任他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但他的命运,似乎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掌控在别人的手中?
“落倾……”他想说对不起,却被她打断。
“你可知道,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云落倾跪在自己挖的那个坑前,坐在自己的脚上,双腿已经麻木,没有了半点知觉。她面无表情,声音中缭绕着丝丝寒气,“这个时候,我还不想杀人,你走吧。”她说完,自顾自地继续挖着,不再理会身旁满目悲伤的男人。
过了片刻,龙珏深吸一口气,转头去吩咐道:“来人,去找工具来帮忙。”
“不必。我不想假手于人。”云落倾冷漠拒绝,不留余地。
龙珏皱眉,“你别固执,像你这么挖下去,三天三夜,这雪都化了,你什么也埋不了。”
“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她冷冷地甩出一句。
无奈起身,他身子晃了一晃,立刻有侍卫上前搀扶,他回到软轿之中,吩咐道:“通知华将军,关闭瞳关,派大军去前面守着,三日内,这条路不准任何人通行,违者格杀勿论。
“遵旨!”
三日三夜,不停不歇,一个小而浅的土坑终于变成了一人之深,有两具棺木大小。女子脱下身上的狐裘,一袭单衣跪地,用狐裘扫雪,将十丈之地未曾化去的冰雪埋在土坑之中,用土壤盖住,在那坑前立了根木桩,被削平的木桩之上,什么字都没写。
龙珏坐在轿中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天气愈发的寒冷,他伤口恶化,任华颜如何请求,他都置若罔闻,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悲伤和绝望气息的女子,他早就绝望的心更加的死寂。他一直在不断的问自己:如果他不来渝州城,他是否会阻止主子将玉笙歌的尸体挫骨成灰?如果他答应萧陌离,强制命令李华颜先送上骨灰木盒,是不是她就不用这般绝望的掘土埋雪?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到最后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