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倾回头,微微犹豫后放柔了声音,劝道:“陌离,你想杀他,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是母亲……我们赌不起。”
萧陌离死盯着龙珏,缓缓抽回剑,垂眸咬牙道:“下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龙珏嘴角轻扬起一个嘲弄而惨淡的笑容,萧沐尘果然很了解萧陌离。他想自己撑着起来,却完全没有了力气,华颜立刻派人前来搀扶他,将他安置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时,他靠在车厢里,艰难抬手撩开窗帘,最后望了一眼这里唯一的一名女子,而女子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萧陌离的心疼与担忧,马车离去,她也不曾转头看上一眼。
待马车入了瞳关内,华颜驱马退后,于十丈开外才翻身下马,慢慢将手上托着的木盒平移到地上,然后嘴角几不可见的抿了一个浅浅的弧,一副祝你好运的表情,继而翻身上马,一挥手带领千骑扬长而去。
萧陌离怔怔地望着远处的那个木盒,仿佛失去了动作能力。炙炎对人示意,一名玄衣人快步朝木盒走去。
云落倾黛眉紧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宫清羽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能用那样的方式害死玉笙歌,又将其毁尸挫骨,真的会这样轻易将骨灰交还给陌离吗?她脑海中不断回想华颜离去时的表情,还有他接过木盒以及将木盒移到地上的动作。
萧陌离亦在思索,感觉这骨灰得到的太容易。放龙珏走是迫不得已,落倾说的对,龙珏走了将来还有机会杀他,但母亲的骨灰绝对不能毁。他以为他们会不守信用,即便他们带走骨灰,他以后也有机会重新夺回来,但华颜却如此轻易的留下了木盒,反而让人不得不疑心。宫清羽既然想让他痛苦,没有道理将母亲的骨灰送还于他。
风越发的狂猛,肆虐着飞雪横空乱舞。玄衣侍卫已经靠近了木盒,他蹲下身子,双手捧着端起。
云落倾和萧陌离陷入沉思,有什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她蓦地身躯一震,慌乱叫道:“别动!”
与此同时,萧陌离亦是急急脱口:“住手!”
可惜,已经太晚了!
萧陌离和龙珏惊恐地瞪大眼睛,无措地张望着被一阵狂猛的旋风猛然掀起的漫天烟尘,大片的灰色烟雾盘旋于空,迷蒙了他们的眼睛。玄衣侍卫望着手中已经镂空的木盒子呆住,而盒子的底部中央一块木板还在原地。
飞灰散尽,与冰冷的雪一同挥洒在这片宽阔的马路上。而他们身上的所有温度,瞬间退却,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僵硬而冰冷。
这个冬日的夜晚,夺走了他们生命里剩下的阳光和温暖。
挫骨扬灰,那个如白莲般纯净而美好的女子,最终还是没能逃掉这样一个结局。
厚重的乌云再次拢聚,将那一缕浅白的月光隔绝在这个充满悲哀的世界之外,天空漆黑一片。
空气中死静无声,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云落倾只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尽,她缓缓跪下,对着那三丈之外骨灰扬撒之处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掌心铺地,额头抵在手背之上,地面的寒气直沁肌肤,让体内的血液降至冰点。
炙炎与所有的玄衣侍卫也都随之而跪,唯有萧陌离仍然一动不动,仿佛痴呆了一般。
凛冽的狂风在他耳边呼啸着刮过,夹带着呜咽之声,似是女子透着胸腔发出的低泣,凄惨而哀绝。他面容僵硬,瞳孔一片晦暗的血色,没有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心里到底是哀是痛?其实,什么都没有,他脑子里一片空茫,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之中,那些空茫之地,逐渐被愤怒和仇恨所充斥,满心满脑子都只有三个字:宫清羽!
那个狠毒的女人,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双拳紧攒,他一回身飞速跃上马背,猛挥鞭急“驾”一声,宝马嘶鸣,扬蹄冲天而起,竟独自飞奔离去。
炙炎连忙跟上,众玄衣侍卫亦如潮水般退去。
瞳关外数十丈内,只剩下一堆残败的死尸和一匹黑瘦的马陪伴着那名白发女子。
隆冬深夜,鹅毛大雪翻飞不止,她依旧伏拜在地,满头白发凌乱散开铺在地面,连着她的一双手,一同被冰雪淹没。
四肢麻木,她缓缓抬头,撑着地面站起身子,眉心眼睫上的雪花跌落,在唇角掠过一抹苦寒滋味。
第164章 埋雪
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三丈之外,她捡起地上的木板,走到前方马路一侧空阔之地,挨着山石边,蹲跪下身子,扒开雪,用剑去挖那被冰雪冻住后像石头一般坚硬的土地。这条路是他日征战北朝必经之途,她不想让母亲的骨灰留在马路上被千万人践踏,这是她此刻唯一要做的。
瞳关内,将营大帐。
华颜站在在床前,龙珏的伤口被处理妥当后,浑身无力靠躺在床上,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他听完华颜禀报那木盒玄机,面无表情问道:“是门主和主子让你这么做的?”
“是的。”
龙珏微微皱了皱眉,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启禀两位将军,南帝带来的人马都撤走了,只有那名女子还在。”
蓦地睁开眼睛,他突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伤口被震得发麻,他仿若不觉,只急急问道:“她一个人?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