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的感觉。他踉跄着环顾了一圈,见众人俱是好好的,有的甚至又继续喝起了酒,脸上的表情都无不和赵种大同小异。帐中唯有他和赵种矗立在最中间,而其中又只有他一人在进行着无人欣赏无人应和的独家表演。
白峰...打仗之前还好好的,真的就这样死了吗?林起抿着嘴,脸上蒸出的酡红霎时褪去,胃里的酒气一瞬间冲入大脑,竟是头痛欲裂。
他脚步不稳,扶着头原地晃了两下。又似是嫌他摇晃的幅度太小一样,营帐门口一个卫兵这时探进脑袋,挠挠头发,然后从脚下拿过一只包袱递了进来。
“这是白峰老家寄过来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林起闻言脑子轰的一声,胸中血气翻涌,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三章
? 林起在榻上醒过来的时候,头已经不疼了,大喜大悲之后,心里反倒空荡荡的,没什么感觉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在他熟悉的帐里,刚要站起,赵种正好从外面进来,见他醒了关心道:“还难受吗?”
“早没事了。”林起面色沉静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那就行。”赵种笑着在旁边坐下,毫不怜惜地在他后脑重重拍了一下,把林起打得差点栽了出去,“你小子昨天可吓坏我了。”
“梁军有什么动向了?”林起坐稳之后无奈地看着他问道。
“还往少梁开呢,主帅不在,底下人谁也不服谁,拿不定主意,一天走不了多少里,估计找不着王毅。”
赵种说话不端架子,林起私下里也不和他讲究什么上下尊卑,于是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就站起来,从一旁拿过林安给他留下的衣服穿好,“我出去转转。”
“我说你这点子是挺损...”赵种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不过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见他脸色还不太好,起身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便又出去了,“也行,这几天战事不紧,你也放松放松。旁人劝什么都没用,你自己想开就好了,都这么过来的。”
“嗯。”
林起跟在他背后出了上将军营帐,在少武关旁找了座四下无人的小山爬上去,坐在石头上,用脚拨拉着山上厚厚的积雪。
打仗都是要死人的,但不管死去的人再多,于他而言那些消逝的生命只是几个毫无关联的名字或代号而已,但当死亡真正发生在身边时,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堆叠着的尸骸,从前在他眼中都是惨烈而却不得不付出的鲜血,这次他才明白,被永远留在战场上的每一把断剑都意味着离别。
在他心里,为国捐躯便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的悲壮,是可歌可泣、轰轰烈烈地死去。只是他没想到,白峰竟然就这么死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掉,再也不会站起来,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一个北方偏陲小国的一名小小的裨将军在昨夜死掉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轻如鸿毛,少武关的天空没有为他多下一片雪,远在栎邑的百姓也没有为他多流一滴泪,不会有一片汗青刻入他的名字,更不会有什么万民吊唁的宏大场面。
而在这片战国林立的广袤大地上,大战小战连绵不绝,每天又有多少和他一样的人蝼蚁般无声无息地死去。城墙下流着无名的血,史书中记下寥寥的字,活着的人在管弦呕哑中庆幸,死去的人在白雪黄沙下冰冷,刀剑枪戟面前,人命竟轻贱如斯。
寒风穿过黑漆漆的枯树,摧枝落雪,在他刚扫净的地面又铺上一层白屑。林起这才发觉自己手脚都已僵硬,不知不觉间竟已在这里坐了很久,怪不得人说“山中无岁月”呢,活动了下手脚,他便站了起来。
别说什么以战止战。江河分裂,刀兵连绵,一眼根本看不到统一,说再多的漂亮话,牺牲也都在继续。死再多的人,江山也不一定会统一,而江山不统一,便必然要不断地死人。以战止战、不择手段、万骨铺就一将功的是屠夫;无能为力,莫话封侯,隐匿东篱观南山的是懦夫。
要么撒着鲜血,剑戟森森螺旋而上,要么空慰神明,关门避世袖手旁观,此间何解?
对于他建功拓土,扬名后世的理想,林起第一次动摇了。
回帐之后,林起又收到了林安的来信。这次他沉下心来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然而却发现这封信里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林安的字细瘦工整,写在昂贵的羊皮纸上,占了满篇,但尽是些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的废话。林起估算了下信使的脚力,便知道他寄信的时候朝廷应该还未收到捷报,所以信中倒是一句庆贺的话都没有。
战国时候还没有纸张,寄送书信多是用轻薄的竹片,而林起每次给他寄信用的羊皮纸,极难求得不说,一张便要十几金,可见这赵国丞相真是大手笔。林起去找赵种借了一只笔,回帐思索一番之后,提笔将回信写在了那张羊皮纸的背面。
“少武关围解,勿念。得胜之夜,闻故友长绝,悲慨胜喜多矣。大战连绵,沙场之上尸叠如山,市井之间多有孤寡,而吾以一己之烈从军,思之而愧。愿为仁将,多思化敌良策,不加屠戮,息刀兵,止干戈,不复今日之悲切。”
他越写越快,越写越重,越写越潦草,写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满纸尽是少年郎龙飞凤舞的踌躇意气。林起没想到,在纸上对着林安倾诉一番之后,心情竟果真平复了不少。拿着信起身想要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