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想挣扎脱身,却听到刘弘不停在喃语:“就一会”,他将头贴着庄扬的背,搂着庄扬逐渐没了声音。今夜无论是老段、武亭长还是刘弘都喝了很多酒,畅快而欢悦,然而在酒醒之后,对刘弘而言,他要面对的是别离,和庄扬分开,从此天南地北。
灯火昏暗,偌大的厅堂,唯有他们二人,烛火照着屏风上的飞兽和凤凰,红的黑的,像一个色彩浓重的梦。庄扬卧在竹席上,听着身后刘弘均匀的呼吸声,他没有拉开刘弘搂他腰间的手臂——因为酒醉昏睡,刘弘不觉松开了他的束缚。人的行径总有其原由,譬如像刘弘这般,总是喜欢从身后将自己抱住,刘弘有一份难以割舍之情。
庄扬从席上坐起,打量身旁沉睡的刘弘,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刘弘时,他只有十三岁,执着弓箭怒气冲冲朝自己走来。那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孩子,日后会与自己有一份暧昧的情愫。
却不知身边这人是否曾苦恼过,他表现出的这种喜爱之情,犹如男女之情。
袖长的手指拨动刘弘额前的发丝,用指腹磨蹭他的眉尾,这少年长得极为英俊,宽阔的额头,眉眼深邃,硬挺的鼻子,紧抿而刚毅的嘴巴,从五官上已瞧不出一丝稚气,倒是他的睡容难得呈现出一丝孩子气,将一只手拳在胸口。
手臂上绑着一副护臂,出自女子之手,针眼细腻、纹样活泼,想是段游缴的女儿段思所制作。
刘弘这样的人,纵使他身处贫困,仍能获得许多女子的喜爱,却不知道待他穿上锦袍戴上高冠,坠佩玉器、宝剑时,该是怎样出众的姿容。待他冠字,他将是位昂藏七尺的郎君,那时又该是怎样的样貌。
庄扬想,自己看不到这样的刘弘,但这也并非是坏事。
将手指从刘弘脸上收回,蹭过刘弘的唇角,庄扬刚要收回手,便觉脖子被人揽住,他见刘弘睁开了迷离的眼睛,刘弘压低庄扬的头,亲了下庄扬,并再次将庄扬搂在怀中,紧紧抱住。要说他醒了,他随即呼呼睡去。庄扬想起被大竹笋抱腿,便也是这般纠缠,力气又大,让人摆脱不了。
就当是被头貘抱住吧。
然而被貘抱着触感全然不同,刘弘的怀抱温暖,甚至算得上炙热,庄扬感受着这位少年强壮身体给予的温热,他没有再挣开,他无奈地看着院外的星空,如此静寂,仿佛此时的心境。
这夜,庄扬终究还是将刘弘唤醒,春日在厅堂睡会着凉。刘弘醒来时,酒已醒了几分,看着坐在身旁的庄扬,他已忘记对庄扬纠缠搂抱的事,他舒坦地躺在席上,手臂搂住庄扬的腰,庄扬无奈言语:“就当是竹笋,也不过如此。”刘弘嘴角弯起,轻语:“我梦见二郎亲我。”刘弘见庄扬不语,他起身,抚摸庄扬的脸庞,凑过去吻庄扬,庄扬这次没有别过头。刘弘欣喜若狂,就着亲吻的姿势,将庄扬压制在身下,他欺身而上,手指不安分的摸上庄扬的领口和腋下,这是要解衣带的动作。庄扬挣扎,他拉开刘弘的手,从席上爬起,他看着刘弘,刘弘也在看他。刘弘说:“我有时会梦见二郎和我……”对上庄扬那惊骇的眼睛,刘弘不敢再说下去,他知道这不该说,他将头垂下。
庄扬离开厅堂,步上楼梯,他步伐平稳,直到他登上二楼,肩膀才微微颤抖,心情绪激烈起伏,而不得不停下歇息。
夜至此,只剩半夜,刘弘辗转反侧,再无法成眠,他为一份欲念支配,那个他想搂入怀与之欢爱的人,便睡在楼上,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刘弘到凌晨才睡去,这一睡竟是难得起晚,他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听得井边辘轮的声音,他连忙起身,走出房间。
院中,庄扬在山茶树下书写,他搬来了席子与木案,身边还陪伴着一貘一犬。刘母在井边提水,看到刘弘出来,说他:“这都睡到日头晒屁股,还不快把这两桶水挑进厨房。”刘弘乖乖去挑水,勤快地劳作起来。庄扬见他们母子相处方式颇为有趣,不禁莞尔。
刘母似乎不觉得她儿子即将有荣华富贵可享用,而应该游手好闲,这日上午,刘弘被刘母差遣挑水、砍柴及给庄扬送去一碗鸡汤。
庄扬筹算佃户租税,并登记,他们离开竹里后,丰乡的田租将交由舅家的人帮忙收取,庄扬需要交付一份账目。这份账目写在木牍上,庄扬在最后加上一句:遇及灾年,无需收取;若因兵乱而无法缴租,十取二;抑或不取。
写下这一段,庄扬将笔搁放,才见刘弘端着碗冒热气的食物,站在一旁。庄扬整理桌上的木简和木牍,让刘弘有放碗的地方。
“多谢。”
庄扬见端来的是碗鸡汤,且散发着诱人香气,和刘弘致谢。
刘弘搁下碗,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庄扬,欲言又止。他心里觉得愧疚,不该对着庄扬做那些梦,可他又饱受折磨,尤其在他即将离去的时日里。
“阿弘,你也去吃饭,吃过饭后,到水池边来,我教你礼仪。”
庄扬言语如常,温柔依旧。
“好。”刘弘应诺。
刘弘懂得的礼仪,不过是乡下人敷衍的鞠躬和拱手,然而世族子弟们自幼便习得立坐的仪态,揖拜的礼仪及接人待物。庄扬幼年也学得,他父亲当年将许多希望寄托在他和庄秉身上,希望他们能进入仕途,由此重金请老儒教导他们。虽然最终没有走上仕途,但学会礼仪终究是件好事。
午时的水池边,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