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幽幽贴着椅背滑坐下。
不需要捂脸,不代表不要脸……
“疼!……”我举着火辣辣的手指,对着程芦雪道。
可食指指腹、指背上,两排红嫰濡湿的鲜明牙印,和轻有轻无的、淡玫色口红的掠影,我看得有些出神。
程芦雪不理我。
刚要把手指含在嘴里抿着,止止疼,程芦雪却一下将我的手捉过来。
她温暖的指尖,摩挲着替我轻揉。
始终目不转睛着周刊,程芦雪一会儿才道:“……把羽绒衫穿上,要冷了。”
“好!——”我岂敢不从,雀跃着在行李架上翻找。
毛衣外套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我气喘吁吁坐下,不久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再不久,临危不乱,如坐桑拿。
“嗳呦!……”程芦雪笑叹,还好她及时用眼角浅瞥我一下,当即出手风驰电掣般拉开我前胸道道拉链。
“笨啦!”她终于丢开杂志,薄怒着嫣然嗔怪道:“傻乎乎的!……披着就好啦!——”
瞧,程芦雪又理我了。
灰蒙蒙的北方小城。
经过高铁、绿皮、汽车、小巴的洗礼,一天一夜之后,我们在晨曦里到达。
路途中,程芦雪一直在照顾我,可我年纪轻轻、活蹦乱跳,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照顾的地方。
连去车厢后面打开水这样的小事,我也无法**手。
她忽然完全的,彻底的,变成一位邻家姐姐,少女般的婉柔贤淑,易于亲近。
高贵矜持的那面,大概在愈来愈往家乡行驶的火车上,慢慢失落了。
她的成熟与美丽总含着少女的姿态,她有着令人心生亲近的奇妙距离感,是不自知的矜持与自制。然而这种距离感,如今已不存在。
路灯稀落,东方微明。
但北方此间天地广阔,所有的风景都开敞着,低低渺渺沿地平线展开。
天空高沉,气温冷得怕人。
不知道絮絮坠落的是不是飘雪?……
这就下雪了吗?刚刚九月末的天。
程芦雪急急跑出小车站,将行李提包往地上一放,伸出手。
“看呀!黄小猫!……”她眼里闪烁起流光溢彩:“下雪了呢!……是山上飘来的雪!”
真的下雪了。
九月末的雪。
如果程芦雪还能赠与我什么惊喜,这一刻已经足够。
雪絮飘然,愈加致密,她长发缱绻,忘记在东南风中紧裹毛绒堆蓬的围巾和修身柔挺的大衣。
“雪儿!——”我高声喊她,拎住行李急急跑向她。
她回过身来,在小雪侵袭的朦胧清晨对我微笑,明媚倩影的轮廓竟分外皎洁。
“好冷的,是不是?”她抬起脸,柔声问我。
“嗯!”我将厚厚的毛线围脖拢拢,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可不要乱跑哦,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雪落地,就化,留不住。
“你才不要乱跑呢!黄小猫!”她逆着凶猛的风在我耳边欣喜喊道:“你若是丢了,就自己回家!”
“切!我才不会丢呐!我顺着火车道,都能走回家去!”我后脑勺顶着雪,大声说。
程芦雪忽的微一低身,脱开我怀抱而去。
“欸?!欸!——你去哪儿啊?!……”我在雪雾中急得叫唤。
“黄小猫!追我啊!”她回身,边背着手倒退去,边笑盈盈逗我。
“哦!——你就是不想拿行李!哼!——”我手里左右有包,还得把她丢在地上的包捡起来,夹在胳膊底下。
“……欸?!芦雪!程芦雪!——你等等我嘛!——”
冽风飞雪里,我大包小包,寻着她咯咯的笑声,追上街道。
天很早,人很少。
毫无顾忌,边笑边闹,世界上似乎只剩我们两人。
我从不知道,下一场雪,竟能叫人这样欢喜!
“雪儿!我们去哪儿啊?——”我问她。
她在前面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然后,消失进另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