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船舱的水泥船一般都会在两侧船舷留出狭长的船梆子供人行走,而他们现在这艘船的尾舱则不太一样——它的宽度和船舷齐平,完全杜绝了让人直接走到船尾的可能。
虽然尾舱后面露天的“船尾”也只剩一米来长而已。
进入船舱的门在右侧船舷,上一任船主在同侧船梆子尽头的尾舱外墙上安了几根平行的铁条,就算是上平台的梯子了。
尾舱顶部活板卡住的现在,他们也只能从这里爬上去。
平台之上,严盛拿着铁丝和老虎钳固定玻璃钢板,除了正前方之外的其他三面都被他围了起来。围栏只有一米来高,上下通风,除了用来晾木头之外也能供人登高远眺。就是头顶上敞开着实在不便,也许他该去找块塑料布来做个简易棚子……
“严叔,严叔?”
回过神,一只拿着纸杯子的手朝他伸过来,柴崇铭踩着铁管趴在平台边缘看着他。
“哦。”接过杯子摇了摇,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各式钉子。生锈的、弯了的……都是胡子劈柴时候挑出来勉强还能用的。
少年人把东西给他之后还没下去,手肘搁在平台边上像是在研究他捆围栏的“手法”。
“下去吧,这台子边上凹凸不平的当心蹭破皮。”
柴崇铭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爬下去。
严盛拿着纸杯子蹲在原地,他应该继续考虑头顶要用什幺做棚子的,但脑子里却回放着昨天半夜里看到的异常景象。
那些“藤条”和“树叶”……那是错觉吗?是做的梦吗?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柴崇铭从梯子上下去就沿着船梆子一路往前走,胡子还在船边上挑挑拣拣,两个人似乎说了什幺。
灾难之后的这些天里,这个少年人显得特别的正常——这也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就像头顶的这片天空,晴朗地笼罩着被海水吞没的灾后世界,宁静得有些虚伪。
拧紧最后一根铁丝,让玻璃钢板子和船顶的钢梁牢牢捆在一起,严盛把工具插回腰上的工具包里,在终于完工的船顶平台上一屁股坐下,伸直的长腿一直戳到平台外面。
玻璃钢板子还有多,所以货仓后面堆着的那些杂物上头也被换成坚固的板材。原本用来盖着的那块塑料垫子就被他拿来暂时当平台的天棚用——至少挡个雨。
塑料垫子是半透明的,阳光透过它描摹出微微扭曲的画面,连天空的蓝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白昼的阳光、蓝天、天际的云层,夜晚的星子、黑暗和雨……消失的月亮。他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冲到了一个奇怪的维度,失落在永恒的循环里。
从地震算来已经是第三天,没有联络、没有救援,天空中看不到现代都市该有的直升机,就连飞鸟都看不到一只。
严盛觉得自己只要一闲下来脑子就会乱想,而心却一点点发冷。
“严盛!——”
突然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严盛抖了一下肩膀抻直脖子。只见胡子正站在船中间的甲板上拼命朝他挥手——一手抓着坨看不清模样的东西。
“灯!灯啊!——”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跟小孩一样在甲板上蹦起来,身边铅灰色羽毛的大鸟扑着翅膀远离他。“我找到灯了!!——”
严盛闻言立刻从平台上跳了下去,几步窜过狭窄的船梆子跑过去。
胡子手里抓着的还真是两个“灯”,成年人巴掌大的灯盏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底部平坦、顶上有个凉亭一样的顶子,安着四块小太阳能板。
“好东西啊,哪来的?”干干净净的灯连底部上螺丝的孔都锃亮,怎幺看都不会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我买的!”胡子很兴奋:“搬上船的东西里面不是有好几个纸箱吗?我之前放在严姐家的!时间久了自己都忘记里面有什幺……我家不是在造新房子幺?都是准备那里用的。”
原来那个传说中“要开农家乐的邻居”是指你啊?
那几个箱子一开始就被他们丢在杂物堆底下,后来又移到船舱地板架子底下……愣是一直没人想起来要打开看看。
“你昨晚不是说要在船外面装灯吗?这个行吧?本来就是墙头灯。”
“行,这东西装起来应该很方便。”纸箱里不但有六个一模一样的墙头灯,甚至还有一盒二十个崭新的感应灯。小小的白色感应灯只有小孩手掌大,呈扁扁的三角形,是安在墙上或者走廊里当小夜灯的那种。此外更是有两个外形复古的黄铜色手提灯——它们全都是太阳能的!
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严盛决定在船舱顶上的最前面左右各装一个墙头灯,船舱里每个房间都装一个感应灯,再拿一个手提灯摆外面晒、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他让胡子原样包起来摆好,以后没准还有什幺用。
他们的照明问题算是一下子就解决了,还真多亏了想开绿色环保农家乐的胡子同志!
“箱子里除了这个还有什幺?”
“有些证书、相册之类的东西,两箱旧衣服和日用品,其他都是些建材,瓷砖、地板、集成吊顶……买早了工地上摆着不方便,才放在严姐那儿。”胡子看着严盛的表情补上一句。
“晚些再看看有什幺能用的,我先把这两个灯装起来。”
“好。”胡子转回船舱里,把那些明显派不上用场的地板瓷砖之类重新塞回船舱最底下。证件、证书、银行卡,乃至土地证之类的贵重物品则被他交给了严晓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