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沫带领报道组,来到受伤的社工老罗家里。
老罗今年才四十五岁,一穷二白的行凶者锒铛入狱,他真正只能得到少许赔偿款,外加一笔工伤抚恤金,但这笔钱难以支持一系列高昂的手术费用。还好医院协助他,与某基金会取得了联系。这个慈善基金,专门资助眼部病患和眼部意外伤残人士,反应很迅速,不但让老罗跳过了细致繁复的标准申请流程,还答应承担所有后续手术费用。
通过基金会的帮助,老罗大小手术一共做了十七次,都是国内知名的眼科医生主刀。他现在恢复的很好。虽然依旧目不能视,处于漫长的恢复期,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熬人疼痛感,渐渐远去。
因为是老小区公寓房,老罗家的光线有些暗,趁摄像师布置灯光的时候,老罗坐在电脑屏幕前,向苏沫沫演示,如何通过最新版的辅助朗读系统处理文档。
“罗老师,什么时候恢复工作的?”苏沫沫问。
老罗道:“眼睛不太痛了,能坐起来,就想着,以后不管能不能看见,人总要做点事情的。我做社工做了大半辈子,现在摸索着又能打打字,写邮件,还可以接听热线电话,正在调整自己。”
苏沫沫又大概问了一些案情。顾及到老罗的心情,许多问题表述的很浅,老罗愿意说就多说一些。老罗很平易近人,温和地侃侃作答,谈话中,还反复强调,小孩子是无辜的,年纪小不懂事,不要过于纠缠小朋友将门打开这件事情。苏沫沫听老罗这么说,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也许就是她和报道组要寻找的东西,在血腥暴力、离奇市井中。
浮华都市,还有许多这样或那样感人至深的微小闪光在流淌。如果不是重归时事报道第一线,那么这些接驳地气的平凡伟大存在,将和她,还有乔金醉的生活很远,很远。
采访结束后,苏沫沫暗自庆幸。
人总要做点事情。
她也有想做的事情。
电梯间嗡嗡作响,她一时思绪飞远,想起那个人……
最黑暗、最寒冷、最恐惧、最无望的时候,那个人曾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呢喃着什么……
她下意识握了握手腕,虽然老旧作古的编织手链,并未佩戴。
“吱吱”,“吱吱”……
电梯间上方的灯光闪灭两下。
苏沫沫抬起头,灯罩灰黑污脏,白色的幽光透下来,惨兮兮的泛着黄雾。
突然“嘎叽”一声,电梯间猛地一摇,极速直坠!!
那失重巨颤,山崩地裂,苏沫沫一下撞在墙上,粘粘热热的液体渗进眼中!!
耳边呼呼生风,苏沫沫咬牙扶住电梯间内的把手,指尖艰难相触,点亮了从十二楼到地下负一楼所有的按钮!
“轰”!!——
下一刻,电梯间里的灯全部爆裂,玻璃渣片碎倾,如急雨噼啪砸落!土尘灰烟,全卷上来!
待那些尘雾散尽之后,只剩下电梯警报器呜呜狂鸣的凄厉声音。
苏沫沫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动静。
血,从她发梢轻轻地,一点一滴地,流下耳廓……
.
乔金醉接到电话的时候,愣了好几秒。
这不像乔老板,连她身边的助理团都感到了。
那个应该跳起来叫骂着就冲出公司的乔金醉,此时一屁股坐回座椅上。
“你们都出去……”乔金醉疲惫地挥了挥手,说,“先把车子备好……”。
助理们互相推搡着急急退出。
少顷,空气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乔金醉一个人凝坐在诺大的总裁办公室,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这绝不是偶然,见过宁王的第二天,苏沫沫就出事了!
她脑中从没这么混乱过,自从海上那场大火熄灭之后,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迷惘。
“嗬”的抽吸一口气,像被猛然的剧痛攫取住心脏,捏碎,捏碎!……
乔金醉腾的站起来,向办公室门口冲出。
“滴滴滴”!“滴滴滴”!
座机和手机同时响起!!
乔金醉握住门把的手终于松了,回身,拾起座机听筒。
手机那边自然断掉,方海女平静低沉的声音在专线中道:“……你在办公室,这很好。你去了,会害死她的。”
乔金醉脸色铁青,抬起眼,穿过玻璃飘窗,远眺见水雾弥漫的新港大桥那一小点斑驳掠影。
“你相信吗?我差点就去了……而且,很急迫的样子……”乔金醉菲薄的嘴角微翘,开始向方海女讲一个笑话。
“胡说八道什么!”方海女斥说,“乔金醉,你还年轻,没有体会。……如果你还能去爱一个人,你就并非真的不堪,你就并非真的失去信念。而固守信念之人,终将东山再起。宁王府,很知道这一点。”
“好了,妈妈,有什么赐教吗?”乔金醉轻轻打断她的话,汗水早已湿透衣裳。原以为再不济,最多拿她开刀,没想到,一刀就割在了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最痛的地方。
方海女顿了顿,叹道:“……宁王狠辣,你……不要自责。”
乔金醉嗤笑一声,说:“啊,自责什么的,我不需要这方面的赐教。”
方海女沉默一下,便低低笑道:“是啊,我忘了!……乔老板,是没有心的……”
乔金醉“哼”了一声,抹抹脸,说:“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海女道:“我并没有担心。我想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乔金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