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听着情歌而哭泣,也曾因为买到自认为漂亮的衣服而得意不已,认为穿上它我就是所有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彩虹大桥的火树银花也曾让我因为那如传说般的永尾完治和赤名莉香的爱情而深深陶醉。还有上野的樱花……
春雪消弭,夏花凋败,曾几何时我的心已尽显老态。不论是樱花红叶都不再如从前我还是个小女孩时那般绚烂迷人,却变成了另一种沉静的存在。其实东京也是如此,一直如此,沉稳、敦厚、朴实、安静。那些华丽的雕琢、疯狂的纵欲、怪诞的爱好,都不过是它休息时的一根雪茄,用来怀念年轻时那些轻狂的年少不羁。它是一位老年绅士,见识过大风大浪,虽然也不可避免地被生活的局域或时代的脚步限制了眼界,但那无损于他的风度。他虽然知道很多可以使年轻女人陶醉忘我的床上技巧,但他觉得还是用自己的知识来扩充她们的见闻显得更加得体。他熟悉一切繁华场的奢华,但如今却更愿意选择一片安静的海港,静然凝望着那见证过历史沧桑的日本丸。
我在我正当花年的时候见识过的他的左右逢源,如今却也觉得和他安静地并肩坐着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我也已经老了。
人过了一个年纪后就很难再重拾那种年轻时的悸动心情。
“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莎莉将毯子裹在我的肩上,抱着我,让因为长久坐在敞开的窗前而被冻得僵硬的我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
小莎莉。虽然你我年龄相当,可你还是我的小莎莉。
“有一会儿了。”我转过头对她微笑。
“纯,我饿了。”莎莉有些孩子气地抱怨。
“我几乎从未听你说过饿。”我笑着揶揄她。
莎莉的脸有些红了,将眼睛转向一边。
她微敞开的衣襟边上还留着我的吻痕。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也会在什么人身上留下那玩意儿。身体有时会做些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因为沉醉于yù_wàng而弄伤了她,这让我懊丧不已。
我想说些什么,可抬起眼,又在莎莉的眼里看见了那样的眼神。那样孤独。好像我是她命里的过客。像每次一样,还不等我作出反应,那眼神就又悄悄隐退了,好像从不曾存在过。
“我们吃点什么吧?”莎莉笑道。
我给她做了一桌子的中国菜。
“真想去纯的国家看看。”莎莉笑着说,“纯喜欢的那个人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拿过莎莉的碗为她盛饭,“我在那没什么喜欢的人了。”
莎莉安静地笑着,“纯不老实。”
我抬起头,看见她的笑里有叹息。
我想告诉她,我没有说谎。我喜欢过的那个莹已经不在了,在哪里都已经找不早。就连在我的记忆里也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只剩下了一团想哭的伤感的怀念……和遗憾。
我的那个莹,可以让我闭着眼睛牵着手往前走的莹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想要画一个什么故事呢?”我从窗外收回眼神,问莎莉。
“纯来提议吧。就画一个纯喜欢的故事。”莎莉低下头静静地吃她碗里的饭。
我同样也没什么喜欢的故事。情感渐渐麻木,已很少有东西能再打动我。这样的人是写不出好故事的,我很清楚。要想打动别人,先得打动自己才行。
第 14 章
二宫来访得很突然。大约是在那之后第二天的下午,外面隐隐下着小雨。二宫来按门铃的时候我正在准备晚饭,听见门铃声还以为是藤井,于是系着围裙去开门,才发现对讲机里出现的是二宫的脸。匆匆收拾了一下屋子,二宫就走到门口了。
“打扰了。”他例行公事似的客气了一句,把脱下的鞋整齐地摆在玄关的台阶前。
“总编,请进。”我忙把他请进客厅,那里坐着勉强被我拉出被窝却仍然显得足够平静的莎莉。莎莉是个起床气很大的人,平时要是勉强她起床是一定看不到好脸色的。所以我暗自对她的懂事感到宽慰。
“中川,请过来一下。”二宫叫住正要去厨房泡茶的我。“我有话要说。你也过来听听吧。”
我诧异地走过去,心里有些莫名地不安。
“这个,是不应该出现的。”二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报纸放在莎莉客厅那张平时总是堆满了素材的桌子上。是当天的报纸,每一张都被翻到了娱乐版,上面无一例外地报到着《四月樱》火爆的销量。还有莎莉和我分别与小岛妙正的照片。一张照片里莎莉挽着小岛的胳膊巧笑倩兮,而另一张是我和小岛进入他家并且换了衣服出来的照片。
“十分抱歉。”我对着二宫低头认错,“我太不小心了。”莎莉则握紧了拳头,脸色苍白,沉默着。
“中川,这是无法弥补的损失。”二宫平静地说。这比动怒更可怕,因为这显然已经不是被骂一顿就能了结的事。但也说明了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是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不行!”莎莉突然说,“该得到惩罚的是我。不论怎样我都接受,即使是今后几年不能出版作品也没关系。这件事本来是和纯没有关系的。”
“不。”我打断她,继续对二宫说:“我会按照您的话做的。请您出面平息此事吧。”
二宫用历来严厉的眼神看着我,“离开莎莉。我就会向社里请求支援。”
其实我不能说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依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