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咬了嘴角,不宜炸毛,显得没风度,于是自嘲道:“呵,成,剩什么我就吃什么呗。”
这话他说完就暗暗后悔了。
一个肉丁在他筷子尖上被夹走了……
又一个肉条在他筷子尖被夺走了……
小肉末都不放过,那么小的几粒肉星儿都不留给我……那双筷子成精啦……
裴琰觉着自个儿可能还是受到酒精的作用,每次手指反应就慢一丁点。高手过招,每次就差小半步。
惨遭二人洗劫后的盘子里一片狼籍,就剩尖椒、蒜丁和姜了。裴琰含着酒气爆出一声:“你忒么连红椒和葱都不留给我?!”
庄啸这人多坏啊,阴着呢,哪有表面瞅着那么好人脸?
庄啸终于吃够了,半盘子肉都下胃了能不够么,于是把筷子往小碟上庄重地一摆,笑模样地瞅着裴琰:“剩下什么你吃什么?”
裴琰:“……”
裴少侠说到做到,不赖皮,把盘子直接端到自己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就着酒吃掉了剩下半盘青辣椒粒和蒜头、姜片,胃里一阵火烧火燎,满口辛辣……真爽。
他转脸对庄啸哈了一口气……
呼吸都是辣的,脾气也是辣的。
第八章 流言
裴琰其实也没喝醉,他自己酒量他有数,他还没被人当桌灌醉过。
肉也没少吃。虽然小炒肉都被庄啸叨走了,剁椒鱼头和香酥鸭他可没少吃,拆骨的手法可利索了,咱裴爷在哪能吃亏啊?
喝到大伙都很尽兴,兄弟们一个个眼眶绯红抹着嘴唇搂肩搭背开始胡说八道。连萨日胜都开始话多,今晚就闹得差不多了。
萨日胜边喝边冒出一句:“这味道的东西,在我们那儿,就叫马尿。”
裴琰说:“操,咱俩一晚上都喝了这有几匹马的马尿了?你不然给咱估摸估摸?”
萨日胜竟然被逗乐了,也不再高冷……
一桌人抽风的状态,确实都跟喝中了毒似的,都松懈出最真实的本来面目。
能稳得住的,也就是滴酒不沾的那位。
庄啸应该不会跟谁勾着磕牙打屁说胡话。裴琰觉着,庄啸那样人,即便喝酒,喝高了也都能稳住不晃、不说胡话的。
庄啸在中途接了几个电话,听着好像女人声音。
裴琰就在旁边坐着吃,继续吃……都谁啊?听不清。
然后又来个电话,是暴躁的男人声音,音量一下子就大了,庄啸就突然离席,走开讲电话去了。
裴琰确实没醉,这酒量还宽着,清醒得很。
他起身独自去洗手间了,准确找到饭馆最犄角旮旯的男厕位置,解手放水。
他出来的时候,走廊被某人堵路了。
饭馆后堂,挨着厨房和后门,地板油腻腻得黑不溜秋,唐人街中餐馆的卫生环境就别挑剔了。一条小过道,从洗手间通往前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大堂。
庄啸坐在过道的一张椅子上,开着小视频讲电话,两条腿伸直,直接就把狭窄的一条过道挡了,弄了一道障碍物似的。裴琰立即回头,若无其事张望,描摹墙上几幅很难看的装饰画,消磨时间。
不想打搅庄啸讲私人电话,真没想偷听。
余光止不住漫射着罩到庄啸肩上、脸上。庄啸的侧脸,昏暗光线下轮廓非常英俊,鼻梁挺直,发辫梳得一丝不苟。眼底一层阴郁光芒,阴影是从这人眼里洇出,蔓延到整个走廊,面目像带着一层掩饰的纱。
“老子现在都他妈这样了你不管我,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我告诉你……”
“你小子在美国吃香喝辣我在这鬼地方吃屎你他妈不管我?!……我没拿你钱,外面都说我花你钱,我拿你钱了吗你说?我从你这儿抽根烟喝点儿酒我还欠你的吗我?!……婊子养的妈x的!跟那婊子一样没良心的兔崽子!上回有人问我,我都跟外边人说了,记者问我我就都说出来!鬼知道你他妈在美国混不敢回来是搞什么,还功夫明星了你,拍出什么像样片子?你知道老子那个年代‘功夫明星’四个字怎么写?!跟洋鬼子拍个见鬼的功夫电影,你在那边找洋鬼子玩儿屌吗!鬼知道你拍电影呢还是卖给黑鬼卖pì_yǎn儿去了!……”
声音是从视频音量里传出,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再后面的话简直都没法听,太难听了。
裴琰觉着自己可能听岔了,耳朵豁了吧?听力八成也受影响,没这么难听的。
他扭头想要再回厕所里去。
不然再去放一泡尿,耗一耗时间?可是没尿了啊。
男厕特小,里边还一人,好不容易出来了,裴琰赶紧又进去了……又抖了一遍胯,洗一遍手,磨蹭着出来。
他出来了,庄啸还在过道上坐着,一动都不动,头发丝好像都没动。
不知说什么好。
而且,他觉着他能猜出电话那边口不择言大骂庄啸的人是谁,他一个外人都知道八卦。
庄啸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低声说了几句:“钱给你汇了,你是不是又忘了密码……?密码是你得奖那部电影的发行编号。
“脑子都喝傻了,脑瓤子喝成豆腐渣了,再喝你丫就喝挂了。
“你说这些话过脑子么?能少说么?
“我在这边拍什么片子、卖给谁了、怎么卖也都不关你事,甭操心我怎么着了。我又没用你养着,你养好自己吧。”
……
庄啸终于挂断电话,靠在墙边坐了那么片刻,视线漫无目标地射在对面墙上,脸很冷。
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