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别说话。换班的来了!”领事见官差低头与一边的小叫花子细语解释,气更不打一处来。押解的刁民走失,哪是他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卒,能管的事?
他们只要每日睁只眼,闭只眼,过个太平日就行了!
高喊过“收工喽”,领事带着一班官差与垒石场那头来的人马完成交接,照例赶去酒楼吃酒。
……
坐在囚车里,收到那个被打官差愧疚的眼神,余慕娴暗觉长宁的天亮了不少,至少她又遇到了一个好人。
听着车轮转动的声音,余慕娴依在木栏上,回想着方才扇过官差的领事,唇角含笑。
若有一朝她能权倾天下,那她必然喜欢用如领事那般的人。
虽然不一定的好用,但不多事的下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比爱狗拿耗子的下属好使。
不知顺子是个多事的,还是少事的……
余慕娴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扶住栏杆,睁眼看着不远处,正架在长宁城墙钟楼顶的夕阳。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觉得夕阳这般好看呢……
在脑海中勾勒着顺子在替她在安南操办的府宅,余慕娴揉揉眉心,她不能再耽搁了。
待瞎子李事毕,她定要想法子快些去安南。
太子登基不远了。
她需要在太子根基稳之前,分得一杯羹。
否则,她北逃便是失败的。
至于分到一杯羹后……
余慕娴心底飘过了三件事。一是娘亲与胞弟,二是声名与权柄,三是……
花玉奴身后的那个小丫头……
回忆着楚玉姝往自己碟中夹芹菜时,那满眼的小人得志,余慕娴弯眉笑笑,做出日后的打算。
待她分到一杯羹后,虽不会明着帮那小丫头,却还是会在暗处尽尽长辈该尽的力……
毕竟那是玉奴身后人。
“楚玉姝……”余慕娴无意识地念出楚玉姝的名字,却被与她同车的叫花子听个正着。
叫花子懒懒散散地靠在囚车内,一副没骨头的模样:“余小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知道惦记四殿下!”
“嗯……”余慕娴应了声,却不答,只是抬眸数着一旁骑马官差衣领上,那随风扬动的裘毛。
“你别担心瞎子李!”叫花子见余慕娴躲他,便厚着脸皮蹭到她身边坐好,“你要多琢磨琢磨瞎子李走之前喊的话!”
瞎子李走之前喊的话?
被叫花子一提醒,余慕娴立即把瞎子李临行前喊话,在心底回了几遍。她在瞎子李喊话时,便觉得瞎子李话里有话。
可待瘸子张被拖走后,她就忘记了。
什么叫让瘸子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什么叫瞎子李他去享福去了?垒石场会有福么?
“你知道什么?”余慕娴在思索片刻,一无所获后,选择问叫花子。
叫花子枕着双臂,仰面躺到囚车上:“据说长生郡郡守休高运痴迷命理……”
“还有呢?”余慕娴转头看向叫花子。
叫花子眉宇中满藏作弄:“你不会连名满邺城的神算都不认识吧?”
“不认识。”余慕娴摇头。她在花朝国时便不信鬼神之术。于未知处,神也好,鬼也罢,她余慕娴信的只有自己。
闻余慕娴道自己不认识瞎子李,叫花子眉毛一挑,正要将余慕娴挤兑一番,却被余慕娴打断。
“你是谁?”打断叫花子张口要来的挤兑,余慕娴开门见山。
她好奇这个叫花子的来历。
寻常叫花子可不会有身边这人的胆量。
“昌平罗昌……”罗昌伸手将蓬在眼前的乱发理到脑后,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脸。
“有十五了么?”视线从罗昌的面庞凝聚到眼睛,余慕娴瞧见其瞳仁里,有明晃晃的光。
仿佛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第23章
“过年就十七了……”
十七了?余慕娴,低声问:“罗成是你什么人?”
“罗成是家父。”罗昌靠在囚车上,一斜眼,便余慕娴的横在膝盖上的手吸引了视线。
余慕娴虽混在流民行伍中,却着实没吃什么大苦。她在余府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流落到流民之间,依旧甚少干粗活。故而,她那双握惯朝板的手,并未比在邺城时糙上多少。
盯着那半隐半显的指尖,罗昌唏嘘:“真是读圣贤书的公子哥,逃了这么远,这手还是不见糙……”
“嗯……”低眉错过罗昌那生了冻疮的手,余慕娴暗叹,罗昌也算是个好后生。
异世八载,她还从未见过几个官宦子弟会手掌生疮。
但想到夜逃那日,四皇女与她的言的罗成战死,余慕娴又生出几分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你莫不是以为问了让罗昌难过的事?”见背对着自己的小子像个五六十岁的老生一般长吁短叹,罗昌好笑地看了看余慕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比余慕娴手背糙不了多少的臂肘,调笑道,“你们这些掉书袋的人呐!真是闲情太多!实话跟你说,前些日子,我在邺城听三殿下和我说,我爹爹战死时,我觉得我爹爹他来邺城是来对了!”
罗昌话音一落,余慕娴便把视线从官差身上挪开。
“为什么?”
身后这个少年让余慕娴眼前晃出楚玉姝的影子。
再一次遇到一个不为丧父难过的人……
余慕娴转头认真地望向罗昌,耳边是“呼呼”的北风声。
“因为他窝在昌平郡领兵,也就是窝囊一辈子……还不如像我娘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