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倦怠感袭来,杞月不由自主的闭上眼,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龙夜寒将杞月轻轻放在铺着毛皮的榻上,静静的看着他纯真的睡颜,深沉的紫眸紧紧地锁住那双闭起的眸,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太心急了些。他该知道的,一世伤痛,无论如何,也难以在这数月之中消逝至无痕无踪。
那样的伤痛,就算是只了解一鳞半甲的他,想起来也觉得心痛,更何况还是孩子的杞儿。更何况,还是被魇蝶紧紧纠缠的杞儿。更何况,他所知道的,不过是最初的背叛。
可,就是那背叛,将他送到了他的身旁。
……
“小家伙,你在树上做什么?”黑发青年仰着脸,甲胄上血腥未散,英俊的脸上却是一片柔和笑意。
“……”树上那仿若精灵般的少年睁开眼,习惯性的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显露在月光下的却是一双没有焦距的浅淡紫眸。银色的长发在夜风中缓缓飞舞,凌乱的轨迹晃出一片晶莹透亮。
黑发青年屏住呼吸,轻柔的开口,柔和的像是怕惊扰那个绝美的精灵,“小家伙,跟我回去好么?”
少年未点头,也未摇头,就连青年忍不住腾跃上树将他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时,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近乎木然。那双浅浅的近乎透明的眸子虽显得无神,但在月下反射出的光泽却比天边的残月还要剔透。
被染成血色的白衣同冰冷的盔甲相互贴近,黑发青年轻柔的抚着怀中那张美得超乎人类的脸,兴味的笑。
从那时起,他便已认定了这个月下精灵了。
龙夜寒的手轻轻抚上杞月欠缺红润的小脸,温柔的在他额间烙下一吻。
几乎陷入沉睡的杞月朦胧间觉得有些不对,挣扎着睁开眼,却只见到一个渐渐远离的背影。飞扬的黑发,坚定地步伐,灌满了风的衣袂。
父皇……
一阵倦意汹涌而来,打落了杞月最后的感知。
当杞月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晌午,刚刚清醒的他猛地蹦下床榻,好不容易稳住由于昏睡而乏力的腿,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父皇走了么?
还是离开了。杞月低下头,忽然握紧了拳。用催眠术让他陷入沉睡,就是为了让他离开么?总算没有伤没有血,为何他却觉得更为难受?
这里。杞月用手抚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似乎有些空荡荡的酸涩。
“吱嘎——”门开了,一个仆人在车门口探出头来。
“小殿下,小的已按陛下吩咐备好午膳,是否需要端进来?”蒋大低着头等了许久,不见回应,暗自嘀咕了片刻,却也只好小心翼翼的抬头轻瞟,却被第一眼所见摄去了心神。
没读过什么书的蒋大不知该怎样形容眼前所见,恍恍惚惚的,只记起一个词,数年前他的邻居,那个穷酸的秀才在看到王美人的画像时说过的一个词,国色天香。
“端进来。”杞月将自己扔回榻上,抱着锦被弯起眉眼。这回,真的不一样了呢。
直至傍晚,杞月都还没有回宫,他知道,父皇的离开是在给他一个缓和的机会,一个好好思量的机会。而他,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父皇。
父皇说不会在逼他说出那些事,但他心里还有些不能忽略的不安。
他对那个俊美男子的心思早已超出了父子,他也能隐约知道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只是,心底深处那隐隐作痛让他有些犹豫,他能够再一次付出信任么?并且,父子之间,真的可能会有那种情感么?
马车缓缓前驶,杞月撩起纱帘往外望去,夕阳将他的眸染成一片清澈的橘色。杞月眨着眼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商铺,忽然开口叫停了马车。
去问问她,或许能有答案。
杞月站在一间酒楼前,仰头看了一眼悬于其上的招牌,“恋蝶?无恋与炎蝶?”杞月笑了笑,抬脚走进楼内。
天色未晚,酒楼之内也只有稀稀落落几桌来客而已,一个未挽髻的碧衣女子站在柜后,低头拨着算盘,窈窕身姿引得不少食客侧眼相看。
“无恋。”杞月走近那个美好的身姿,抬头轻喊了一声。
“主子?”无恋连忙将手上的账册放下,领着杞月在一包厢内坐下,斟上茶水,自己站在一旁侍候,“主子怎么来了?”
杞月扬扬手中的杯示意她坐下,“无恋,我有话问你。”
无恋看了一眼杞月那张小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忐忑不安的坐下,“主子,这酒楼……”她已尽力,可毕竟时间太短,能将生意做成这样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杞月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就绕到酒楼上了,不过他还是接了一句,“酒楼很好,三个月的时间能将它发展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确实是不错了,杞月未有安慰的意思。当初便是看中了无恋的经商能力才将她留在身边的,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
“那……”无恋心里舒了口气,可新的疑惑又升上心头,若不是生意上的事,主子来此又有何事呢?
“无恋……”杞月将手中的茶杯转来转去,眼神游移不定,“亲子之间,可能有恋情么?”
无恋愣住了,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无恋……”杞月抬起头,再一次问出口。
“主子,你……”无恋看了看杞月稍显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要叹气,“当然有的。”自己,不就是一个么?只是,这样的恋情,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