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浑身泥泞地走在寒凉夜里,却不愿狼狈地走在温暖阳光下。
虞泽挡开他阻止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的左腿。
其实,他从没正眼看过这条腿。
即使是年幼时一起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这条腿,一方面是因为虞霈有意遮掩,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心逃避。
这条腿像是具象化的心灵伤口,触目惊心地提醒着他们之间无法愈合的伤口。
“看够了吗?满意了吗?”虞霈神情尖锐,像是被触犯到伤处的野兽,眉眼里充满愤怒和防卫。
当他试图把裤管放下时,虞泽再一次拦住了他的手。
“虞泽!你够了!”虞霈说。
瘦削的虞霈根本不是常年锻炼的虞泽对手,他单用一只手,也能把虞霈的行动牢牢掌控。
虞霈气得满脸涨红,这一刻他恨自己无力的身体,也恨把他逼到绝路,撕掉他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虞泽。
他用力挣扎,左腿上的血管瘤因为压力纷纷破裂,他对身体的痛苦恍若未察,反而因为流出身体的鲜血而感到自虐的快意。
这条腿没了更好,他这个人也没了更好。
世上没人爱他,不如死了更好,与其被人厌恶抗拒欺骗,不如死了更好。
虞霈在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浑身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他这一辈子……活得真是失败又可笑。
他纵容张紫娴抹黑虞泽的名声,在世人辱骂虞泽的时候袖手旁观,他一面在惴惴不安中自责,一面品尝着太阳坠落的阴暗窃喜,期待着他伤痕累累回家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会告诉虞泽,家里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他永远都相信他,永远都站在他那一边,他会为他挽回声誉,扫清障碍,让那些曾经中伤他的人付出代价。
没关系的,做明星有什么好的?他会教他怎么管理公司,怎么酒桌应酬,怎么判断一个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会像从前他照顾他一样,手把手地教他,拉着他一起向前走。
虞泽没有经商天赋,他或许走得慢,可是没关系,他也走得慢,他们可以一起慢慢地走。
只要他回来。
虞霈紧闭住双眼,想要以此掩饰情绪异常,藏起来的泪水依然烫得他眼皮颤抖不停。
这里太冷了。
一个人太冷了。
他走得很慢,而他们走得很快,他拄着手杖,怎么也追不上想追的人,他拼了命的去追,还是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个个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想要的永远没有来,等来的只有越来越深的裂缝和他永不回家的誓言。
泪水从颤抖的眼皮下滑落,虞霈最后的自尊心也化为齑粉。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在他流血的左腿上,虞霈睁开眼,看见虞泽蹲在面前,用湿巾慢慢地擦去他那条丑陋左腿上的肮脏血迹。
他从没觉得人生中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羞耻。
他宁愿虞泽打他一顿,即便是在虞氏全体员工的面前打他一顿,也不想他蹲在自己面前,隐忍而轻柔地给他擦去腿上污浊。
虞霈的眼泪失控似的从眼眶中涌出,他转头看向黯淡的窗外,紧紧咬在一起的牙关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麻发痛。
杀了他。
虞霈在压得他无法呼吸的痛苦中乞求。
不要再用愧疚和痛苦来点缀他的人生了,杀了他,他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承受不起了。
“……以前我们还睡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虞泽轻声说。
他擦掉虞霈左腿上的血迹,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轻轻按摩着他模样可怖的左腿,虞霈的肌肉一开始很僵硬,充斥着抗拒,可是渐渐的,他的肌肉卸下了防备,温顺地接受着他的按摩。
虞泽沉默地按着他的左小腿,有些什么像是要从他的心口涌到眼底。
如果虞霈身体上出现伤口,他会第一时间帮忙消毒包扎。
可是他明知虞霈心灵上有着伤口,他却装作没有看见,任由他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发炎腐烂。
虞泽心中深藏的愧疚,不是因为娘胎时无意寄生在了弟弟身上,而是成长过程中,他有意逃避了弟弟的痛苦,他帮着他在伤口上刷上光鲜的粉底,好像这样就能真的让一切回到正轨。
那时候,他还太弱小,没有承担虞霈痛苦的能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痛苦面前移开目光。
“……对不起。”虞泽说。
虞霈无力地笑了一声,自嘲地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我有。”虞泽伸出手,将一枚绯红色的玉兰果实放进虞霈手中。
那是唐娜和恶灵对战时使用过的果实,它曾经伤痕累累,如今却已经裂缝全部愈合。
“……这是妈妈留给你的果实。”虞泽拿出了另一枚日本获得的玉兰果实:“这才是我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虞霈冷笑一声,想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