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广霁笑道:“放心,不是马赛人卖的那种。”
周念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上上个月开车去了附近的马塞村落,一个叫约翰法布的本地男孩十分热情地向他们兜售壮阳药,他们最终什么都没买,不过沈广霁临走的时候曾给那个男孩塞了一些钱,当时周念玖还疑惑来着,这会儿想起来越发觉得可疑。他问道:“究竟是什么药?管用吗?你从国内带来的?”
沈广霁揉揉额头,直接睡遁。
周念玖无奈地把床上的餐盘和药都收拾好,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狠咬三明治,这一整天他都在关注沈广霁的状况,连画画都有些心不在焉。
“画的什么?”到傍晚的时候沈广霁退了烧,他的声音有点飘,但他尽量稳住了自己。
周念玖把画架朝对方转了过去。
雨霁山河清,是正午时分放晴的场景,沈广霁那会儿睡着了,并没有看到与他梦中极为相似的景象。
这阵子云已经聚拢来,很快又是一场大雨,两人一起喝粥吃菜,都是周念玖从厨房搜罗了可以用的食材煮的华国料理,沈广霁吃得比早晨多。
晚饭之后雨已经下的很大了,他们披着毯子想连体婴儿一样靠在一起。
周念玖问:“你的画还要多久?”
“觉得无聊,想离开了?”沈广霁问他。
周念玖幅度极小地摇了一下头,说:“你比来这儿的时候瘦太多了。”
沈广霁本来想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搪塞他,比如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或者水土不服之类的,但是心里有个声音恶意地冒出来:说啊,把你快要死的事说出来,看他是怜悯你,还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你。
可他最后只是说:“喝一杯吧,我记得旅店送了一瓶红酒。”
“你还在生病。”周念玖不赞同地说。
“没什么妨碍。”沈广霁已经起身去拿了。
没有蜡烛,没有鲜花,甚至没有星光,只有漫无边际的黑夜和雨声,就着这些他们喝光了一瓶酒,也交换了足够多的亲吻。
“明天我打算搬到村子里去。”睡觉之前沈广霁说。
“什么村子?”周念玖问道。
“就是那个马赛人的村子,我之前托那个男孩找个合宜的住处,他前一阵子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沈广霁说。
原来真的不是买药来着,周念玖看了一眼窗外完全没有变小迹象的雨,问道:“那里安全吗?”
沈广霁笑道:“马赛人才是草原的主人,他们有足够的经验应对雨季。”
“你要在那里完成你的画?”周念玖记得那里离山峰更近一些。
“可以这么说。”沈广霁道。
“我能一起去吗?”周念玖问。
“当然,”沈广霁充满柔情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说,“小问号,现在可以睡了吗?”
周念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广霁睡了一天,现在睁着眼睛静静躺着,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个人形支着下颚,时不时调整一下姿势,就这么在浮在上空冷冷地俯视着他,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那个影子就不见了。
该死的,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最容易动摇他。
沈广霁翻了个身,将恋人熟睡的脸庞烙在瞳孔里,不一会儿倦意再次袭来。
第二天放晴的时候他们带上常用的东西开车到村子里,约翰法布在村口等着他们,他找的房子虽然不如旅店的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吃的东西会每天上午送过来,晚饭前是打扫的时间,如果还有其他诸如跑腿之类的差事就叫我,我住在那边的小屋。”约翰法布说。
“辛苦你了。”沈广霁把准备好的小费递给他。
男孩笑嘻嘻地冲他们鞠了一躬,转身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周念玖注意到他的脚有点儿跛。
“被豹子咬伤的,”沈广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再也不能狩猎了。”
所以他才像村子里的妇人和女孩一样做起了游客的生意吗?对于一个马赛男孩而言这应当是一件相当不光彩的事,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儿阴霾。
“你上次来的时候知道的?”周念玖问道。
沈广霁笑道:“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是吗?”
“别告诉我你会未卜先知。”周念玖狐疑地看着他。
沈广霁很快在这样的注视下败下阵来,道:“好吧,其实是我早些年的时候来过这里,他的手术是我资助的。”
“当时就在构思这幅画了吗?”周念玖见沈广霁把画了一半的作品摆在屋子中间的位置。
“不,要更早一些,”沈广霁说。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周念玖想知道在沈广霁这里一个成熟构思可以跨越多少年头。
“你头一次睡在我床上的时候,”沈广霁促狭的说,“这幅画的灵感完全来源于你。”
“什么?!”周念玖大窘,被中文荼毒过四年的脑袋里骤然闪过“玉山倾倒”之类的句子。
沈广霁看够了他窘迫的样子,这才失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
被说中心思的周念玖完全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日子沈广霁完全投入到创作当中,巍峨的山峰在被他用画笔赋予充满个人色彩的解读,他的身体也一天天衰败下去,连迟钝的周念玖都看出不对劲来,有一次他停下来短暂休息时,周念玖握住那双枯瘦变形的手,说:“沈广霁,你得去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