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轻颔首,拉着白成风走进漩涡当中。
白成风也不怀疑,白落雨说了让他放心,他便放下心来了。进入忘忧阁当中,并不似白成风想象中的那般,而是一望无际的虚无。脚踏在虚无之中、身处与虚无之中、眼前亦是一片虚无。
见他面露不解,白落雨也不多作解释,示意他先等一等。他耐着性子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虚空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定睛去看,看过了一些画面,他哑然失色,“这不都是我吗?”
他伸手戳了戳画面中虽然苍白却依旧可以看出是自己模样的小人,手指却投过小人戳入了虚空。
“忘忧阁是没有极限的,每当这里进入一个魂魄,忘忧阁就会多一层,理所当然,当忘忧阁里的离开一个魂魄便会消失一层。我们同时进来,便进入了同一层,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你的平生,等你看过了你的一生,你就会全部忘记了。”
“也就是说,在忘忧阁的四十九天当中,都是在看着自己生平的事迹?那得多羞耻啊!”正说着,他就瞧见画面中,他被人封入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棺当中,还有个女子伏在冰棺上痛哭,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女子的背脊,像是安抚那般,有些哽咽地问:“这是……我娘?”
“嗯,这是你出生那日。”白落雨道。
在冰棺里被封了很多年了,白成风看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偷偷溜了进来,手中抱着一把剑,末了又回头朝外面看了看,生怕有人发现一般。见四下无人,他好奇地看着冰棺里婴儿,也不知是触到他哪根线了,他开始啪啪地掉起来眼泪来了,“是我害死了你,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我在很努力地修炼,你快醒过来啊。”
“今天有个弟子找我切磋,我打败他了!我变得好强,……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
…………
他看在画面中的小兄长,每日都是偷偷溜进来看他,像是怕他烦闷一般,会跟他说很多话,有时候被白慕渊发现就会受一顿重罚,但是罚过之后依旧累教不改地偷溜过来。
开始的小兄长会哭,会跟他诉苦,后来,他也不哭了,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
越往前走,画面就越清晰。八年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也终于从冰棺中被抱了出来。
醒来的第一声哭泣,是白落雨发现的。八年之间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冷静睿智的小少年。在那一刻,他颤抖着唇瓣将冰棺里的白成风抱起来,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白成风的脸上,初醒的白成风却是止住了哭泣,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不一会儿,白慕渊与白夫人匆匆赶来,白慕渊见白落雨将自己抱在怀中立即大怒,“别碰他!”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白落雨怔愣住了,回过神来立即惶恐不已地将白成风抱到白夫人怀中,自己退到房外。
在此刻,白成风的心,疼得如针在扎一般。原来的兄长,这么爱哭吗?
画面逐渐飞逝,白成风心中压抑得难受,轻轻抓住了白落雨的手,换来了白落雨一声嗟叹:“我在。”
白落雨的声色十分平静,回握住他的手,却十分用力。白成风转过头去,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双眼,“别看。”
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叹息地将脸上的手拉下来,目光坚定地越过他,看向他身旁的画面。
在一片仙雾缭绕的池中,一个蜷缩起来的婴儿。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睡。
那些画面就如同静止了一般,若非池中不时泛起的水纹,这大概只是一副墨画吧。
分明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画面,白成风却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僵硬地立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说:“你?”
良久之后,白落雨才叹息也似地说:“嗯。”
话音刚落,白成风拽起他的身子就往前方跑去,他生平的画面一段一段闪过,而白落雨的生平,还是在那个池水当中,千年来,丝毫未变。
他发了疯似的往前跑,自己生平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他拉着一个人的手不停地跑。在那一瞬间,他看尽了平生所有的画面,脑子里也只剩下一幕,牵着这个人,跑下去。
他人需四十九天才能忘记的前尘,白成风仅用了片刻时间。
忘忧阁就是这样,你看过了你的生平,那么那段记忆就会在此刻消失。
所以此刻拉着白落雨狂奔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身旁的人是谁,脑海里也如虚空中的画面一般,拉着白落雨,跑下去。他不想看见这个人的回忆中,只有死寂的池水。
在冰棺当中的八年中,他日日有人相伴,那么白落雨在天池的万年当中呢?
他现在记不起所有,只觉得胸腔中疼得厉害,他拉着这只手一直往前跑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好过一点。
在某一刻,白落雨的身子一顿,屹立于原地,难以挪动分毫,他面无神情地看着白成风僵直的背影,双眼如潭。
“停下。”
“不!”毅然的声音顷刻传来。他用尽全身力气要向前跑去,而白落雨的脚下仍是纹丝不动。
“那你回头看看我。”白落雨怅然若失地说。
前方的人迟疑地回过头来,双眸迷茫地眯起,眉头轻皱,浑然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他歪着脑袋,没有将手松开,“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心疼大湿兄
错别字别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