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花道:“我回来当然是为了给父亲贺寿,至于母亲,她已于三年前过世了。”
袁磊行惊讶得说不出话,他紧紧凝着面前的青年,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这一场本该由他主宰的风光宴席,莫不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燕无花在他的目光下,竟屈膝跪了下来。
他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对方的肩道:“既是一家人,又何必多礼。”
燕无花垂着头,惭愧道:“是孩儿不好,本该早些回来看望父亲,哪知塞外凶险,孩儿又不通武艺,多亏有赵镖头相助,才勉强赶上了寿宴的日子。”
袁磊行道:“你为何不在信里告诉我,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燕无花仰起头,望着他答道:“我怕您不信,金缕衣是贵重的信物,世间仅此一件,母亲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袁磊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迟疑地问道:“她……她还记得我?还念着我?”
燕无花微微点头。
他脸上谦逊的神情,和手中的金缕衣一样,绝不像是假的。
袁磊行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敛去惧色,徐徐道:“你回来就好,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们母子,也曾派人去寻,无奈久寻未果,没想到你已长大成人。不过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燕无花摇头道:“看到父亲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袁磊行面露喜色,揽着他的肩道:“快过来,让我看一看你。”
底下的宾客见这一出父子相认的戏码演到尽头,竟然以如此平和的方式谢幕,预想中的冲突没有出现,不由得扫兴。更有好事者暗暗道:“原来这当儿子的,确实是来献宝,而不是来寻仇的。”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你若是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儿子的爹,你会找他寻仇吗?”
那人也讪笑道:“当然不会,叫我当他的儿子都没问题。”
对方也揶揄道:“只可惜你比不上人家,投错了胎,想跪都没得跪。”
这些讽话传到赵识途的耳朵里,后者不禁皱起眉头,用手肘戳向身边的人,没好气地道:“喂,小鬼,你早就知道这回事吧?”
骆欢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道:“我不知。”
赵识途侧目看他,见他惊得瞪大了双眼,连吵嘴都顾不上,更不像是假话。
正厅中央,袁磊行还搭着燕无花的肩,喜道:“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人生两大幸事,竟赶在同一天,不枉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你这份寿礼,我便收下了。”
贾总管在他身边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恭喜老爷,老爷平日做尽善举,理所应当多福多寿。”
站在他身后的那排徒弟见状,也排着队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道:“恭喜师父。”
席上的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管是不是情愿,也纷纷出言附和,跟着一并祝贺起来。
赵识途的心里却说不出的怪,经过一番生死,他在心底早已将燕无花当成朋友,他自然不会瞧低了朋友,更不愿朋友被旁人侮辱指摘。在赵识途的印象里,燕无花绝不像是贪图虚名而趋炎附势的人。
可燕无花方才对袁磊行的态度,分明是真诚恳切的,他的生母与袁磊行之间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真心念着父子旧情?
不管怎样,燕无花既已得了袁磊行的承认,自己这趟镖,就算圆满完成了。
袁磊行早年丧子,如今忽然得了一个儿子,虽说是私生,却通晓事理,为人谦和。看袁磊行的态度,多半肯将他好生留在身边。至于之后的事,便是袁家的私事,和他一个小小的镖头没有关系了。
报酬早已在佛寺和衣铺里花尽,寿宴上的戏码也看了个够。这一遭总算没有白跑。
他如此想着,索性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开始思考今后的打算。
这时,他忽然听到袁磊行说了自己的名字。
袁磊行对燕无花道:“对了,护送你入关的那位赵镖头可在场,我要当面重谢他。”
第35章燕落旧时院(七)
从袁府出来的时候,赵识途已经口干舌燥。
正厅里的宴席已经撤去,一队下人在收拾桌椅,看到赵识途从门外经过,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从远处指指点点。
明月珠跟他走在一起,觉察到正厅里的视线,转头道:“袁府的下人都在议论你。”
赵识途只是简单答道:“我知道。”
明月珠问:“你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赵识途道:“不想,横竖我也堵不住他们的嘴,还不如由他们去。”
明月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道:“看来我最初对你的看法果然没错,你当真是个傻子。”
赵识途委屈道:“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
“接受袁磊行的邀请,将护途镖局纳进镖会头旗,扩充规模,招揽生意,难道不是该做的?”
所谓头旗,便是镖会直属管辖的镖局,除在江湖上享有信誉之外,与官府的联系也最为紧密,能接到相当不错的活计,赚钱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
赵识途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这个邀请。”
明月珠耐住性子道:“你千里迢迢送燕无花归家,怎么不算是功劳。若不是我们出手相助,那金缕衣恐怕早就落入盗贼手中,他的性命也凶多吉少。袁磊行对你心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