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少暴露了八处破绽,我在一招之内就能割断你的喉咙。”
赵识途咋舌,方才接下乱箭的时候,他的确是已经使出全力,对方的轻蔑之语,听起来多少有些刺耳。他灵机一动,抬手往身边指道:“你先问问他让不让。”
马头斩忽地调转刀锋,像赵识途的眉心刺来,他的刀法出神入化,刀像是手臂的延伸,鬼魅难测,变化多端。
可上官情的刀刃再次横在他的轨迹上,定如磐石,结结实实地把这一击挡了回去。
马头斩气得肩膀发抖,冷笑道:“有趣,原来你真要护着他?”
在上官情开口之前,赵识途便替他答道:“你若以为刀只是为了杀人而存在,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和你不同,不喜欢杀人,更没有兴趣看朋友被杀。”
马头斩不理会赵识途的挑衅,只对上官情道:“你有这样的刀,这样的武功,却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赵识途撇嘴道:“他不过碰巧和你学了一样的武功,未必和你有一样的想法,难道天底下吃包子的人,都要长成胖子吗?”
马头斩道:“天底下会罗刹功的只能有一个,若是徒弟,那么他就要杀死自己的师父,然后等待被下一个徒弟杀死,绝无例外。”
赵识途奇道:“你们这是什么古怪的门派,有这等古怪的规矩?”
马头斩终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不和死人多费唇舌。”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凶狠,赵识途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假惺惺地笑道:“不说就算了,一个门派若是只有一个人,岂不要闷死了,对这种门派,我可没有半点兴趣。上官,我们走吧。”
上官情没有走,甚至没有动弹分毫,他的视线竟锁定在敌人的身上。
马头斩也盯着他,嘴角勾起一笑:“你有兴趣。”
上官情没有反驳,于是他接着说:“被自己的真气反噬的滋味并不好受,是不是?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苦心修行多年,吃下无数苦楚,却始终不能臻如佳境?你难道不害怕,你永远也无法达到最上乘境界,因为你根本就搞错了方向。”
上官情依然没有作声,但赵识途看到他的眼底起了波澜,仿佛坚固的冰面上有了裂缝,奔涌在水下的情绪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汹涌如潮,叫嚣着要从裂缝里迸出。
赵识途催促道:“上官,别听他的胡话,这古陵就要坍塌了,你快点跟我出去。”
上官情还是没有动。
赵识途感到前所未有的急躁,他想要在上官情的肩膀拍上一拍,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难以抬起。
这地下的空气太过沉闷,他的视线也有一些模糊,眼前沉默寡言的青年仿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从前赵识途总以为自己对上官情的了解比旁人更多,此时想来,或许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将这个人留在镖局根本就是个错误。以他的身手,本可以跟随最富有的东家,过最风光的日子,以他的意气,本可以追求最极致的武功,成为最顶尖的高手。这样的人,本该驰骋江湖,纵横四方的,可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除了一个破旧的院落,和一面蒙尘的镖旗。
一路至此,逢凶化吉的次数已不可数,赵识途却第一次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马头斩眯着眼,似乎对两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他的刀能割破人的喉咙,更能摧毁人的信念,他深知信念原比喉咙还要脆弱,信念崩塌后喷薄而出的绝望,比最热的鲜血还要更滚烫,更新鲜。
每一次饮下这样的甘霖,他便离彻头彻尾的鬼罗刹更近一步。
他的愤怒也转变成喜悦,狰狞的脸孔因而变得更加扭曲,他对上官情道:“你若想练成罗刹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了我。你若能杀我,天底下便再没有人能胜过你。”
上官情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你究竟是谁?罗刹功又是什么来历?”
马头斩道:“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的确称得上我的师兄弟,念在同门的名份上,我不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他是谁?还能有谁?视线所指,正是赵识途的方向。
两人都惊住了。
他接着道:“此人满口仁义忠信,一身佛家内功,却还自以为自己是你的朋友,你可知佛道与鬼道,一向都是背道而驰的。”
这时,甬道的尽头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响接着一响。赵识途想到那镇龙石的危机,想到李大哥还在外面撑着,急道:“上官,快要来不及了。”
马头斩似乎已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若搞错方向,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想要练成罗刹功的,可不只你一个。”
上官情终于行动了。
他提起刀,缓缓转过身,将刀刃架在赵识途的脖子上。
青白色的刀口熠熠泛光,他沉睡在漆黑的刀鞘里,仿佛就是为了积蓄光辉似的。那光映在赵识途模糊的视野里,令他想起曾在破庙里看过的星辉。
漫天的星辉全都倾落下来,落在薄而狭长的刀刃上,于是这刀终于在漆黑中苏醒。
赵识途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的主人,问道:“上官,你……真的要杀我?”
第27章须臾石中火(五)
冰凉的刀口已经贴上赵识途的脖子。脖子烫得惊人,刀也冷得惊人。
上官情的目光与赵识途相触,很快就垂了下去。
为何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