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个人就进来了。
久安放眼望去,当即大吃一惊——来人竟是袁峥!
袁峥穿戴着一件滚黑的裘衣,浓眉眼睫全挂了雪,嘴唇则冻得泛了青。他寒气凛凛地看向了久安,大手一指,开口就骂道:“连久安!你敢不回我的信?!”
久安被问得一懵,也不敢说实话,只好匆忙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袁峥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我不能来?”
久安又被问傻了,“能……能来。”
袁峥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哼了一声,冰着张脸就要去抱久安。
看他身上的雪意寒气实在太重了,连裘衣都是又冷又硬,久安不得不挣脱着后退了几步,“你……你怎么来的?”
袁峥脾气挺大地答道:“骑马来的。”
久安惊诧地倒吸一口冷气,替他害冷,道:“这样的天,你骑马来?!”
袁峥不耐烦地一挥手,走到了火盘跟前,“我来都来了,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别说这个。”
久安见他如此,心中很受震动。
“怎么,乾虚关出了事?”
袁峥头也不回地说道:“如今战局险峻,乾虚关也不太平,不过一月内外,夷军都不敢来。”
久安转身将帐中另几个火盘都移到了袁峥面前,关心地问道:“你此番是来见霍帅的?”
袁峥的面容在火烤中恢复了一丝血色,垂着眼睛,看都不看久安,“来见你的。”
久安一愣,随即道:“你消遣我呢?”
袁峥抬眼瞪久安,揶揄道:“我赶了一天的路,冻得人鬼不分,就为来消遣你,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个儿了。”
久安一撇嘴,放低声音问:“那你来作甚?”
袁峥皱眉专心致志地烤火,不悦道:“给我倒杯热茶来,别杵在这儿。”
久安一听,觉出了袁峥的冷,便立刻回身张罗了一大杯热茶,跑到袁峥身边,递给他。袁峥接过滚烫的热茶,二话不说,一口气就给灌了下去。
这下,袁峥总算是缓过来了,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满足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久安得了热茶的启发,又给袁峥找了个暖壶,一边塞给他,一边又问:“你给句准话,别不是为了一封信,要来给我好看?”
“连久安,这事儿我记着,总会跟你算账!”
“怎么,还有旁的事比这还重大?”久安彻底疑惑了。
袁峥推开久安递过来的暖壶,目不转睛地一盯久安,干脆道:“穿上衣裳,这就跟我走。”
袁峥身强力壮,提溜久安跟玩儿似的。久安就这么被袁峥强拉出了帐,原本那队军卫是要跟着的,可被袁峥一斥,又通通缩了回去。
袁峥带着久安从营后的一处偏门,出了营。
这会儿正逢雪停了,二人走得还算顺当。营口停了一匹马,正是袁峥的坐骑,袁峥绕到马的一侧,在马鞍下取出了一捆物事后,哈着雾气走到了久安面前。
久安低头去看袁峥手里的东西,赫然发现那是一捆烟花筒子。
“你——!”久安咋舌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袁峥在久安脸上一拍,“发什么傻,走!”
袁峥带着久安踏雪走到了营外的那条长河,长河如今结了冰,放眼望去也是一片纯白,一场雪,将万物都混为一色了。
“就为这个?”久安站在袁峥身后,匪夷所思地问。
袁峥俯身摆弄烟花筒子,并不搭理久安。久安见状,只好闭了嘴。片刻后,他点着了长长的捻子,起身往后一站,挡着久安一起往后退开了几步。
“噔——”烟花炸开了,绽放了。
雪天的夜晚,漫天金光,举目灿烂。
久安仰头看着,脸上被烟花映得一阵亮一阵暗。久安看着看着,看出来了,这烟花,同去年在景严宫中看的是一模一样的。
“好看么?”袁峥忽然问他。
久安扭头去看袁峥,记忆里的脸与眼前之人交叠,让他有些恍惚,“……啊?”
袁峥凝视他,认真地问:“好看么?”
久安不知所措地看着袁峥,心口一震,闭口不答。
袁峥在烟花下又问:“年年看,好不好?”
花团锦簇的天空,烟花成对成对地绽放,地上的人,却只是寂静地看着彼此。
袁峥顶着风雪奔波了日夜,实在是太辛苦了,此刻他看着久安素净白皙的面孔,便觉得恍然如梦,他轻轻地伸出手,牵住了久安的手,将那温热柔软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放下了一颗心,认真地注视了他。
久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片温柔的雪,那是袁峥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他。
“为何……”久安乱极,仓皇悲怆地看着袁峥。
“你如今不明白,总有一日会明白的,我等得了。”袁峥的唇还贴着久安的额。
“我有壁堂。”久安看着袁峥,眉间蹙起,说得惶惑。
袁峥不去看久安的眼睛,抬头看向烟花,倔强地,不服地,失落地低低轻语:“又是他。”
171、敌我之见
淳宁九年六月初。
天色未明,还是笼着一层暗色。寂静的山林间,响过一阵一阵的马蹄声。
久安驾马俯身,清秀白皙的面孔晃过繁枝茂叶的暗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一气儿跑进了连云山,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直奔山顶,这条路十分偏僻,几乎不能称之为路,不过经久安半年践踏,终是勉强可行。
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