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天气阴沉沉的,云层很低,空气湿润的似乎能拧出水来。今年的气候有点反常,虽然已经进入春季,但乍暖还寒,气温比往年的这个季节要低很多。如今的人们可着劲地蹂躏地球,抽血挖心扒皮毒气熏,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地球母亲蹂躏地伤痕累累,有些神经失常了。
王梓明一早就赶到了殡仪馆。看看表,刚刚8点,离谷玉雷遗体告别仪式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殡仪馆建在郊外的一座山坡上,四周环境优美。放眼望去,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像一块块地毯,错落有致地铺在半山腰,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清香。和这春意盎然的景色很不搭配的,是殡仪馆那高大的烟囱,很突兀地伸向天空。每天,都有好多人从这里升上了天堂。王梓明在停车场停好车,从车上跳下来,立刻被山上的景色吸引了。他沿着田埂,走到了西边的一片桃林里。那桃花开得比往年晚些,此时正是怒放的季节,争奇斗艳,就像一片粉红的云朵落到了地上,置身其中,恍如仙境。这让王梓明想起了唐朝诗人崔护的那首著名的“人面桃花相映红”,可惜今天只有桃花,而没有脉脉含情的人面。
王梓明正这样多愁善感地想着,忽然听到女人嘤嘤的哭声。那哭声虽然极力压抑着,但还是掩饰不住强烈的悲切之情,穿透力极强,撕心裂肺的,让人听了很揪心。王梓明四下望望,并没有看到人影。再仔细听了,哭声像是从桃林深处传出来的。他心里一惊,感觉有点}人,身上鼓出了几个鸡皮疙瘩。心想这青天白日的,谁会躲到这密不透风的桃林里哭呢?难道是失去了亲人的家属?那干嘛不去殡仪馆,却要在这里大放悲声?心里疑疑惑惑,又有些好奇,循着哭声,曲曲折折走到了桃林深处。就见一棵桃树下,席地坐着一个黑衣女人。那女人把头埋在膝盖上,哭的凄凄惨惨,气噎胸塞,浑身乱颤。王梓明看不见她的面目,远远地站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劝劝她。那女人黑色的身影和粉红的桃花相映成趣,微风吹来,那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长长的头发上,把她打扮地很唯美。王梓明呆呆地看了一阵,双脚不听使唤地向她移了过去。
女人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止住哭泣,慢慢抬起了头。王梓明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哭成了水蜜桃的眼睛。那眼睛又红又肿,可见已经哭了很久了。眼泪把她额前的头发都一缕缕地粘在了脸上,让她看起来多少有点恐怖。王梓明忽然想到了聊斋和狐仙,不由得退后一步,壮着胆子说,大姐……不要哭坏了身子。
那女人慢慢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把脸上的头发都拂到了脑后。王梓明不由得惊叫一声:李科长,怎么是你?
躲在桃林深处哭泣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镇科科长李莉。这个性格孤傲的女人被谷玉雷提拔为科长不久,就和老公离了婚,孩子也判给了老公,她已经过了多年的单身生活了。王梓明很欣赏李莉,认为她不像机关的其他志喜欢搬弄是非,喜欢听墙根打小报告,所以在心里一直对她是很敬重的。上周从二院看完谷主任回来的路上,想到谷主任女儿对待李莉的态度,以及李莉低眉顺眼的表情,王梓明隐隐觉得,机关里那些关于李莉和谷主任的传言,怕不是空穴来风。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李莉为什么要告诉他谷主任住院的消息,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去看谷主任,她只不过是利用自己做了她的掩护而已。
看李莉这会哭成了泪人,王梓明对这个执着的女人陡然生出许多同情来。大凡这世上的感情,见风使舵,逢场作戏的居多。男女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特别是像官场这样的上下级之间的男女之事,往往是一开始海誓山盟,如胶似漆,甚至可以抛弃孩子,抛弃家庭,到最后始乱终弃,鸡飞蛋打,落了个形单影只,结局并不美好。更别说人不在其位,甚至已经作古的了。谷玉雷已经去了,但李莉这个女人竟然还躲在桃林里为他哭的死去活来,这让王梓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爱情观了。
相对于王梓明见鬼了似的吃惊,沉浸在悲伤中的李莉则表现的非常淡定。或者说是有点失常。她目光呆滞,看着王梓明,喃喃地说,他死了,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了!呜呜……
可能是过度的悲伤对李莉的刺激太大,她嗷地叫了一声,竟然一头扑进了王梓明怀里,又悲悲切切地大哭起来。
王梓明紧张地手足无措,岔着胳膊,不敢去抱她,尴尬之极。怎奈李莉哭的浑身早已发软了,没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往地上溜,王梓明不得不把她抱住,她才没躺倒在地上。王梓明像抱着一颗炸弹似的,紧张地一颗心乱跳乱蹦,四下望了望,幸亏这桃林深处只有他们两人。
王梓明说李科长,你是说谷主任吗?李莉剧烈地抽泣着,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了王梓明胸前的衣服上,说,不是他还有谁,王科长,我后悔,我后悔呀……今生没有答应他,来世我一定加倍偿还他,呜呜呜……
王梓明听得如云里雾里,什么后悔,什么答应,什么来生,什么偿还,他像鸭子听雷似的,懵懵懂懂。心想女人的心思,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是不能破解的,是世上根本没有答案的第一道难题。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中的李莉,心想这样抱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万一被单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