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餐车“哐啷”一声, 突然向着机尾的方向滑去,餐车上摆放的刀叉盘杯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砸在地面、舱壁、座椅上。
顾铮用身体替苏澈挡住这些乱飞的暗器,将他按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系紧安全带, 又将上方自动落下的氧气面罩替他戴好。
然后,他抓紧扶手, 抵抗着凭空而生的巨大吸力, 朝机尾看去。
爆炸带来的硝烟已经散开,可以看到,机舱尾部破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破洞, 来自九千米高空的冰冷气流骤然袭击了整架飞机,增压系统已经失灵,巨大的压力差令客舱内一切零碎物品, 刀叉、杂志、餐盘、玻璃杯统统被气流卷起,吸向破洞外侧。
飞机猛地一震,在颠簸的气流中上下起伏,如同一尾被抛上岸的鱼。
不幸中的万幸,爆炸发生的瞬间并没有人在机尾附近,飞机中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从顾铮的话,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茫然无措地注视着被撕裂的机尾。
“谁他妈按的起爆器!”绝望过后,机舱中爆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吼声,“自己不要命,让全机人给你陪葬吗?!”
“……”
失温失压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矮大壮和瘦高个握紧安全带,牙齿咯咯作响。
一把锋利的餐刀擦着瘦高个的耳朵划过,在他脸侧划出狭长的伤口,血珠刚一沁出来,就被狂乱的气流卷走。
“不、不是我。”瘦高个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心理防线完全崩溃。
“真的不是我……”声音被气流卷碎,在嘈杂的机舱与轰鸣的鼓膜中几乎听不清楚。
瘦高个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虽然就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明明是定时炸弹,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遥控的?那枚该死的起爆器又握在谁的手里?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机舱内的乱流,零下数十度的空气拂过皮肤表面,令身体一颤,背后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卸磨杀驴,瘦高个感觉,自己就是被宰的那头驴。
……
“尊敬的各位乘客,飞机遭遇特殊情况,请您配合机组成员的工作,戴好氧气面罩、系紧安全带、切勿离开座位,谢谢合作。”
收到顾铮的提醒后,乘务长冲到可视电话旁边,从舱板上抽出两根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绑在机舱内。
她输入密码,请求与飞行员通话。
“滴——滴——”
驾驶舱的通话并未在第一时间接通,然而能够感觉到飞机高度在不断颠簸中急速下降。
乘务长回忆紧急处置方案,接通机内广播,不断重复上面的对话,安抚乘客们的情绪。
过了足足一分多钟,驾驶舱内依旧未传来答复,乘务长胸如擂鼓,心跳声在鼓膜上剧烈碰撞。
她做出吞咽动作,降低耳膜受到的压力。
终于——
“咔哒”一声,连接在客舱与驾驶舱之间的那扇门被人自内而外地推开了。
“机……”
乘务长脸色一喜,正欲开口,突然看见本次航班的副机长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飞机猛地一震,如同被气流突然抛起又落下。
“辛苦了。”
副机长冲乘务长点了点头。
乘务长下意识地回礼,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的视线从上到下掠过副机长的穿着,发现他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身结实的抗荷服,而背后那副沉重的背包……
“降落伞包?”
副机长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由于飞机已经在十几分钟内紧急迫降到了三千米左右的高度,机舱内外的压力差不再足以将一个大活人从舱内吸出去,他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向客舱中央,和气地对顾铮道:“商量一下,这棵树给我,我回去开飞机。”
“不然呢?”
副机长又笑了一下,指指身后的降落伞包——
“我跳伞,你们随意。”
飞机上的所有人:“……”
他们已经从未关严的驾驶舱门中看见了趴在地上的机长。
一滩血迹从机长的身周洇出,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而凶残的副机长……
他道:“原本想在降落时再引爆炸弹的,可惜这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澈想象了一下,若是藏在货舱中的两人在飞机即将降落时跳出来夺走苹果树,副机长只需要从他们手中拿走战利品,引爆炸弹,趁机跳伞……
被留在飞机中的人只有机毁人亡一条路可以走。
可惜,矮大壮和瘦高个跳出来得太早,未免炸弹真的被顾铮拆除,他只得临时修改计划。
可谓是一袋金坷垃引发的悲剧。
“在这里仓促跳伞的成功率不高吧?”顾铮问。
“和降落时比起来,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成功率,”副机长毫不讳言:“我也不想现在跳的,所以为了大家的小命,你们最好选择第二条路。”
“让你拿到树,做好准备,然后扔下我们跑路?”顾铮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我可以拿降落伞换树苗。”副机长表现得很有诚意,“钱货两讫,保证安安全全地完成迫降。”
“……”
一阵沉默。
苹果树晃了一下叶子,小声对苏澈道:“额向来卖艺不卖身,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可以稍微牺牲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