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怕自己怪他,因笑道:“大约是竹编的螳螂吧。”小时候荣珢惹了阿雾,总爱买这种他自己才喜欢的东西来赔礼。
荣珢露出只有在阿雾面前才有的憨楞,笑道:“这回可不是了。”
旁边正在将阿雾头上卸下来的首饰装匣的彤文一听就笑出了声儿。
阿雾搁下针线,认真地瞧着荣珢,免得他以为自己敷衍他实则还在生气。
这回不用阿雾再猜,荣珢就忍不住揭开了谜底,“瞧瞧,《南雪斋小记》。”
阿雾一喜,这本书倒不好找。南雪斋小记是大夏朝建国初一位女冠所著,其姓已经不可考,都叫她西梅。那时天下动荡,西梅寄身道观,实则为妓,身份虽让人不齿,但有“春风遍绿池塘草”之才,且容颜绝丽,驻颜有方,一手簪花小楷,若非身份所限,必定流芳为世人所赞。《南雪斋小记》是她闲来偶记生活之篇,篇篇雅致不俗。
阿雾有幸从他人引言里读过几段,深为倾倒,所谓开卷有益,并不拘于女冠所作或大儒所作。但是碍于身份,西梅的《南雪斋小记》付印不过百册,多赠佳友,外头很少有见,没想到荣珢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和心思。
“谢谢二哥,我喜欢极了。”阿雾是真喜欢。
荣珢也看得出,心里松了口大气,总算是讨了一回阿雾的真欢喜。“可以赔你的墨龙了吧?”
“自然。”阿雾心道,其实本就不需你赔,还要感谢你才是。
“二哥,怎么想起送我书的,还是这本,应该不便宜吧。”
“自然不便宜,三十两银子呐。”荣珢道。
“三十两银子你还嫌贵呐,能买到都该偷笑了。”阿雾笑话荣珢,不过她也没多心,这书之一物,多看人喜好,你喜欢的,就是三百两也不贵,不喜的,三文钱也未必肯掏。阿雾琢磨着,估计是时人不喜西梅,因此她这古本才这么便宜。
兄妹二人,一个不懂书,一个懂书却毕竟没在外行走少了些见识,对这书的真实价值都没猜对。
看阿雾如此喜欢,荣珢庆幸,当时秀瑾兄怂恿他买下来时,他还犹豫太贵,好在秀瑾和老板熟,愣是从一百两银子砍成了三十两银子,他才掏了钱。
荣珢是个好孩子,自小跟着崔氏,在国公府也受了些磋磨,对银钱虽不吝啬,但也珍惜,绝不挥霍。这也是给阿雾买东西,他给自己买东西,多于十两的头也不回肯定走人。
但荣珢哪里知道,后头是唐秀瑾背着他去补了差价给老板,而阿雾也不知道,这书有唐秀瑾的功劳在里头。唐秀瑾一片痴心难表,也只能借这些遮遮掩掩地成全自己一片心。
当然,这些荣家兄妹都是不知道的。相比而言,过几日登门拜访的顾廷易,就显得高调多了。
荣珢将顾廷易引荐到崔氏的跟前,看得崔氏眉眼都笑弯了。
上一回,顾廷易第一次到荣府,荣珢并没将他引去见崔氏,是因当时他和顾廷易的交情还不够,而且顾廷易上门是另有他事,若冒然引他去见崔氏,好像有点儿高攀这位贵公子的意思,要知道等闲时间,他这般人物哪里会来荣府,更莫提单独拜见长辈中的女眷,毕竟当时荣三老爷也不在,他们两家也不是通家之好。
但这一回就不同了,拿顾廷易的话说,他是专程登门来拜谢的。
“家母十分喜欢那盆墨龙,真是要多谢荣姑娘。”顾廷易温雅得体地道,语气十分真诚。
当然福惠长公主也确实真喜欢那墨龙,咋见之下神情顿变,连手都在发抖,连声问顾廷易这花是从哪儿得的。
顾廷易自然没有隐瞒。
福惠长公主却多了份心眼,恢复了平静,“哦,是那家的小姑娘啊,我还有些印象。”事实上,长公主对阿雾的印象非常深刻。年纪轻轻就有那样的心眼和城府,先是模仿阿雾的鸭图,然后底下的小动作也像极了阿雾,可她不是阿雾,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长公主忍受不了这种模仿,就仿佛是对她的小女儿的亵渎一般。
当初长公主以为阿雾是别有用心来讨好她,可看后来,她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到自己,因此长公主也就放松了戒心。思念小女儿的时候,又难免偶尔想起阿雾,在想,她怎么会画阿雾那种风格的鸭图,又怎么知道阿雾的小动作的。这些都不得而解。
但今日顾廷易的话却让长公主重起了戒心。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长公主相信,只要有心,有人要模仿自己的阿雾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今天她仿佛捉到了那位荣六姑娘的把柄一般,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呐。
长公主骄傲地看了看自己如今挺拔玉立的儿子,就是宫里的公主也想嫁他,但长公主哪里肯答应。作为母亲,在她心里更是认为,这天下就没有能拒绝得了她儿子的女子,她们费尽心机来接近自己和君楫是很可以理解的。因此,荣六姑娘那么多年前就开始埋的线,今日可终于被她发现了。
这一点让长公主松了一口大气,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只是她一想到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无欲无求,却偏偏像极了阿雾,那样的事情出离了长公主的掌控,让她十分不适。
因而长公主也对顾廷易提了自己的担忧,“怎么那么巧,她们家就养出了带墨丝的菊花,又这么巧被你知道了?”
顾廷易当时心中一凛,被长公主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些巧了。顾廷易长这么大,女子的手段他也见识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