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君臣之间坦诚相待难,虚虚实实多,他对彭怀玉和张宽仁如此,对叶琛也是如此。叶琛的表现担得起“吾之魏征”这个称号。
“我有一的想法正好对着这两件事,”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对面屋脊上的残雪,脸上慢慢浮出一层忧色,道:“江左战乱不止,张士诚死死守住扬州城不放,但他占得地盘只剩下松江府一地,迟早会败在朱元璋手里。”
叶琛不知道郑晟的想法,但对郑晟后面一句话深以为同,道:“张士诚宽厚有余,但狠劲不足,麾下又没有徐达常遇春这样的猛将,输掉高邮之战后,败局已现。”
“朱元璋枭雄也,他控制了扬州府,于我天启不是好事。”不知怎么的,看着朱元璋在夹缝中一步步扩大势力,郑晟慢慢感觉到此人带来的压力。毕竟他在另一个位面得了天下。
叶琛在郑晟身边,听过不少次这样的话,不明白府主为何会如此重视朱元璋。在他看来,韩宋此番北伐胜利的可能小,失败的可能大,朱元璋两面临敌,怎会让府主如此担心。
郑晟静静站了很久,忽然道:“我准备令于少泽率水师从泉州攻打福建。”
“啊。”叶琛吃了一惊。他不懂军务,但府主刚刚拒绝了于少泽的这个提议。现在于少泽藏在泉州的暗线已经全部被清除了,府主反而亲自提出了这个计划。
“你觉得如何?”郑晟转头问他。
叶琛作揖道:“府主是想给彭将军一击警告吗?”
郑晟嘿嘿一笑,道:“算是吧,我要让他明白,他所有的军功是他自己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也是我令他得到的。”
他的笑容很和善,叶琛却暗自心惊。
这就是帝王心术吧,他感觉眼前的府主不再如从前那么亲近了。帝王和臣子怎么可能能做到无间,府主称呼他为魏征,就是魏征不也是在死后被李世民掘了坟墓吗?
他赶快俯下身,道:“府主好计策。”
郑晟见他神情,看出来他对自己生出隔阂。
这是不可避免的,莫说叶琛,如今他与昔日亲密无间的战友张宽仁,甚至与夫人于凤聪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帝王家事就是国事,他像从前在温汤镇时一样喜欢于凤聪这个具有独立精神的女人,但现在两人除了在****的时候,平日哪一次谈话不牵涉到国事和利益。
也许只有月儿,月儿在单纯的爱着自己。但当她的孩子长大,如果自己还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儿子,大概也免不了坠入俗套中吧。所以,郑晟已经暗中做了决定,他不会再去娶第三个女人。为了月儿,也为了天启的未来。
“也不光是如此,”他笑了笑,道:“福建的战事要尽快结束,如果水陆两路齐攻,秋天之前应该可以结束那里的战事吧。”
叶琛答道:“应该可以。”
说完这些话后,两人似乎再无话可说,屋中陷入了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郑晟问:“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吗?”
叶琛醒悟过来,道:“没有了,属下告退。”
他出门离去,郑晟又在窗户边站了好一会,才回到座位上依次审阅中书台和枢密院送来的文书。
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江南这几年战乱不止,许多百姓逃荒没有耕种。李玮做事得力,已经命各地官府准备好仓储粮,可以在春荒时借给百姓,待夏收和秋收时再归还。
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莫过于苏杭和两广,如果这两个地方的百姓都养不活自己,其他地方无法想象。现在这两块地方都在天启的控制下,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根本无法阻止天下枭雄的窥测。
郑晟提笔批示,脑子不知不觉就飞向了千里之外的武昌。
周顺奉命去武昌已经有十天了,根据左辅卫送来的密报,天完朝廷争斗非常激烈,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南征福建的大军没有返回时,天启和天完就要分裂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许多事情是命运的安排,不是他能左右的,如果倪元俊决意要动天启的地盘,他也就顾不上彭党在天完朝廷中情分了。
一个时辰后,叶琛草拟好两封文书送进来。一封是以枢密院名义命于少泽率浙东水师南下攻打福建沿海的命令,另一份给中书台的指示,命李玮让浙江行省为于少泽准备粮草。
郑晟签署名字,叶琛拿出去,一份是要盖上枢密院的大印,一份要盖上天启府主印,再命人分别送出去。
今日剩下的事情不多,郑晟处理完公文后,下午带着两队亲兵卫往新兵营里去看卫戍军操练。
叶琛到申时才离开凤凰楼返回家中。
他的住处在距离天启府两条街道的东华街,这处宅子是郑晟赐给他,为他进出天启府方便。新天启府已经破土动工,东华街离新址也不远,看上去他可以在这里住上很多年。
他生活极有规律,每日离家和回家的时辰都很准时,除非是天启有急事,府主也脱不了身,他才会陪着留在凤凰城到很晚。
整个金陵城都知道李玮掌管中书台,是天启府主之下最有实权的人;而他叶琛则是陪在府主身边,随时可以向府主进言的人。李府和叶府一向都是访客不断。
坐在李玮那个位置,门生故吏多如牛毛,为了推行天启的政策,不得不培养亲信。
但叶琛就不一样了,名义上他没有任何实权,只是为府主草拟文书的主事。如果他这里被人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