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里面请,”那兀纳做了个手势,又问:“敢问密使怎么称呼?”
袁明达往前踏出一步,道:“我姓袁。”
那兀纳朝站在一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引着袁明达往屋里走去。
此人说他世代生在泉州,就藏不住底细。那兀纳心里已经八成相信了袁明达是彭怀玉派来的密使。但他做事一向精细,更何况此事关系到他家族数百口人的性命,特意命管家去打听清楚。
袁明达跟在那兀纳身后,走进庭院他方才认识到什么叫做豪富之家。
方正玉石铺成的地面一尘不染,道路两边摆放了几座汉白玉石雕,回廊道路铺着印地毯。屋子窗户和屋内摆设装饰风格与汉人家风格迥异。
那兀纳把他引入东院的偏厅,奴仆端上来一些点心,又奉上两杯茶。
那兀纳一路想着打听袁明达的来历。此人突然上门,从时间和事件上都能说得通,但偏偏是孤身一人,于少泽事先在书信中没有给他任何消息。他小心问道:“袁使这是从哪里来?”
“我从南平来。”袁明达心里也发虚。他在家里做了两天的准备,进这座宅院之前,把那兀纳所有可能问道的话都想了一遍,所以此刻不那么紧张。大不了一死,他想通了,就算死在这里也可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他伸手取了一片桂糕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肚子,又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天启大军攻破仙霞关后,我去了南平拜见大将军,大将军命我回泉州来见番长。”
这就与于少泽的信全部对上了。那兀纳心中怀疑又减了一分,施礼问道:“大将军收到于将军的信件了吗?”
袁明达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兀纳有了打算,此人是泉州人,又说他前几日去了南平,这两件事他一查便知。
袁明达看他心思重重的模样,冷笑一声,喝道:“番长这是在怀疑我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铁令箭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道:“请番长查看清楚,这是大将军赐给我的令牌。”
那兀纳赔笑道:“哪里,袁使莫要怪罪。”他嘴里告欠,却伸手把令牌拿在手中。
这令牌半尺长,两指宽,黑黝黝的握在手中很有质感,那兀纳细看上面铸了几个端正的楷书“左卫大将军彭”,但看铸造字体的细腻,绝不是一般武器作坊能完成的。
他仔细看清楚令牌上的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捧着令牌奉还给袁明达,脸上堆满谄笑,道:“袁使快快收好,在下信了。”
袁明达哼了一声,把令牌接过来放进怀里,道:“番长相信便好。”他清了清喉咙,道:“仙霞关破后,福建的鞑虏如瓮中之鳖,鞑子困兽犹斗,集聚了一些汉军和探马赤军在福州。大将军命我来泉州联络番长,便是想请番长能在泉州举事,与大将军南北夹击福州。”
那兀纳满脸堆笑,道:“大将军深谋远虑,蒙古鞑子必败。”
袁明达不理会他的奉承,紧逼追问:“泉州城中也有鞑子守军,番长能发动多少兵马?何时能举事?”
那兀纳有心讨好袁明达,道:“不满袁使,在下这些日子早在准备,泉州色目商人都听我的指挥。我等出钱财募集了五千武士,只需我一声令下,便可以控制泉州城。”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故意夸耀实力。
袁明达早先已经打听到了一些传闻,万万没想到这些色目商人已经准备的这么充分。
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仇人,又追问道:“我听说大人是蒲家的女婿,蒲家可是元廷的忠臣,番长准备这么做,蒲家知道吗?”
那兀纳哈哈一笑,道:“蒲家与在下血脉相连,我做的事情就是蒲家想做的是事情。”
袁明达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对这些色目商人无所谓,最终目的是想借那兀纳把蒲家人全部引出来。他也装作兴奋的模样,道:“这般最好,我知道蒲家在福建宗室子弟众多,若是蒲家能支持番长,大事可成。”
那兀纳捧道:“难怪大将军派袁使来与我共商大事,袁使果然明白泉州。”
袁明达见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点出了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道:“我在南平时,大将军有过交代,福建的蒙古鞑子必然是要杀光的。但色目人有探马赤军为鞑子效力,也有商人出钱资助鞑子,这些人也不能留。泉州历来是色目商人的聚集地,这些人愿意参与随番长举事的可以免罪,日后还可以留作这里经商,若是胆敢追随蒙古人,”他神色转为阴狠,哼哼了两声,后面的话没有说,不言而喻。
那兀纳忙道:“在下理会了,泉州的色目商人都听我的指挥。”
袁明达淡淡的说;“那你便草拟一份名单上来,让我都见见他们。”
那兀纳道:“遵命,我这就去办。”
袁明达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军中若都是色目人恐会让大将军不高兴,我知道泉州周边蒲家子弟众多,若都能加入,方才是万全之策。”
大江南北举事的红巾军都有仇视蒙古人和色目人的传闻,说起来天启算是做的不那么极端。那兀纳以为袁明达在提醒他若是举事兵马中军中清一色是色目人会惹得大将军不高兴,点头哈腰答应道:“多谢袁使提醒,在下明白。”
两人又说了一会,那兀纳把愿意跟随他举事的色目商人名字一一告诉袁明达,有些袁明达听说过,有些他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