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怀玉连夜带着两幅棺木离开南昌城。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极限,朝廷和天启各退一步,他放弃了南昌。如果宗主不认同他,可以再攻回来。但以彭怀玉对郑晟的了解,宗主可以起兵十万来救祖师,对弥勒教的情感还在,是断然不会与天完朝廷正面交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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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那个面白无须的汉子,那也是个狠人。心思缜密,该激进的时候大胆,该认怂的时候可以放心脸面。他不是彭党中人,对祖师也说不上有什么情感,放弃祖师的灵柩不足为奇。厉害之处是他能吃说服赵普胜这么做。
天启军出南昌十里路安营扎寨。现在是晚上,不便于行军,彭怀玉也不想离南昌城太远,宗主到了这里后也许会另有打算。
兵士草草扎好营寨,次日清晨,彭怀玉率部向南缓缓而行。
正午时分,宗主的信使终于来了,传令让他按兵不动。
又过了一夜,郑晟率五百骑兵急急忙忙赶到南昌地界。
迎面三军缟素,白色的旗帜漫天飞舞。他看见后悲从心来,策马直奔入兵营。
彭怀玉早得到禀告,命大军迅速让开道路,一条大路直通往中军。
祖师的棺木被架在兵营中的高台上,黄色的纸钱随风飞舞。
郑晟一路畅通,在离棺木百步开外下马,快步小跑过去,扶住赤红色的棺木,眼泪止不住留下来。
他糊里糊涂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初始遇见的几个人都是他命中的贵人。张家湾的人救了他的命,张宽仁是个谦谦君子,但彭祖师才是真正引导他的人。
“师父”他哽咽着喊,这是出自内心的称呼。彭祖师有许多缺陷,天完朝廷弄成今日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当得起郑晟的崇敬。
彭怀玉小心的侍立一边,他从未见过宗主如此动情。
郑晟趴在棺木上,小声说着心里的悲伤。
乱世就是这么残酷,彭祖师死了,如果按照他熟知的历史走,天完朝廷中的每个人都会死。但历史已经变了,在那个时空没有他郑晟,也没有他一手创立的天启。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能依靠只能是朋友。但乱世中的友情,不知道有几份可靠。有些人连祖师的尸骨都能放弃,有些人杀起自己的师叔毫不手软。
对,他说的就是周顺。
对天启来说,周顺做的没有错,但他杀了况普天,却让郑晟对他多了一份戒心。一个人可以一辈子顺从,但偶尔亮出的獠牙透出他内心的残酷。
于凤聪至今没有生育,周顺作为他的义子,回到天启后,身份和地位特殊。郑晟有些难办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多疑。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但见多了世间的丑恶,性格不知不觉的变了。怪他从史书上看乱世各路枭雄都是杀人如麻,这就是大染缸,要保持自己的心如明镜般不染尘埃何其难矣。
他原,本不信弥勒教,也不信佛教,但最近看了许多佛家的经典,发现那里面有许多他需要的东西。
就像躺在棺木的祖师,无论遭受多么大的挫折,祖师能保持一颗心数十年不变,以对南人怜悯之心聚众造反,这是何等的坚定。按照佛经里的说法,他的心如同金刚,不破不损。
“祖师,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够实现,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郑晟小声抚着棺木说话。只有他和在棺木里的祖师能听见。
等了好一会,他的手才离开棺木,退后几步。
彭怀玉看郑晟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上前行礼,把前几日在南昌城遇见的事情详细讲述清楚,最后道:“末将私自做主,请宗主惩戒。”
郑晟心情全无。他出动天启所有的兵马没能救祖师的性命,觉得南昌城索然无味。
江南是鞑子战略的重点,又有大宋红巾军、天完红巾军等各路义军犬齿交错。如果不是彭祖师,他的计划是先攻略西南,占领四川。
大都传来消息,脱脱大军已经聚集完毕,不日将南下攻打徐州,他决定先观其变。
他摆摆手,道:“你做的很好,祖师比南昌城重要的的。一城一地的得失算不了什么,只看见地盘的人目光短浅,不知道人心才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先把祖师的丧事办好。一定要隆重,我还要找人编成评书,让天下人都知道祖师的事情。”
彭怀玉见宗主没有责怪,暗自松了口气。
大军护送彭莹玉的棺木返回赣州,郑晟甚至没有去南昌看看。他现在没心思打仗,在彭祖师入土前,他不会妄动刀兵。
他三日前得知彭祖师已经战死,天启出兵的意义已经不存在,命令各路兵马返回出发地。
天启和天完朝廷表面没有撕破脸,外有大敌压境,彼此都有忌惮,各自安分呆着。
大军一路缓缓而行,沿途听说了消息来为祖师送行的百姓不计其数。
郑晟的悲伤就是整个天启的悲伤。
天启里至少有一半人受过彭祖师的恩泽,棺木到达广州后,前来吊唁祭拜祖师的人从早晨到晚上络绎不绝。
郑晟执弟子礼领着周才德、周顺和项甲这些彭党第三代的人执晚辈礼统管丧事。
彭祖师战死已经有些日子,尸体从瑞州搬到南昌,再拉到广州,不能再耽误下去。
灵柩在广州城只放了一日,轰轰烈烈的入土。况普天的被葬在祖师坟的附近,师徒在世时形影不离,死后还能作伴。
郑晟和于凤聪按照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