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刺槐苍白的脸,郑晟无言以对。
他说不上多爱这个‘女’人,但她就要死了,他仍然很痛心。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可能是这世上最难‘弄’明白的东西之一。
如果没有那个夜晚,他与刺槐不过是泛泛之‘交’。每天都有红巾军将士战死沙场,刺槐是堂主,也不过是职位高一点的红巾军将士。如果纯粹从利益角度考虑,这些投入圣教的盗贼头目都死干净了才好,只要那样,圣教才能完全控制红巾军。郑晟内心深处的想法,令人不寒而栗。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他最亲近的人之一,只因为一个夜晚。
他握住刺槐冰冷的手,感觉到生命一点点离她而去。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刺槐的模样,‘女’山贼头目时而笑颜如‘’,时而故作娇弱。他佩服这种能在男人堆里‘混’出名堂的‘女’人,但他并不喜欢这种风尘‘女’子。那时候,他心中早有了喜欢的人。其实想想,于凤聪与刺槐有些相似之处。
“余人,余人!”他扭头朝‘门’外呼喊。
“不要再叫余郎中,他救不好我的,”刺槐微微睁开眼睛,“让我安静一会,就你和我……”
“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
也许是错觉,刺槐的笑起来,面孔落在郑晟眼里有点扭曲。
他的眼眶忽然湿润了,来到这个时代后,他的心被磨砺的如铁石一般坚硬,在这里第一次流眼泪。
天‘色’渐渐黑下来,深山中小村落死一般安寂,因为这里就要死人了。郑晟一直呆呆的坐在‘床’边,直到天黑,守护者一具充满活力的身体慢慢变的僵硬。
天黑了,天又亮了。
黎明之前,李家庄里响起挨哀歌。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喜怒哀乐,皆归尘土……”
朝阳中,王瑾领部众在入村口正对的空旷场地上堆起一堆木柴。郑晟亲手抱着刺槐已经僵硬了两个时辰的身体走出土屋,放在木柴堆的顶部。王大锤点燃火把,所有人都看出来香主脸上的哀思。
余人蹲在无人留意的角落抱着头,脸‘色’苍白。他治过许多伤兵,也见过许多死人。与久经沙场的老兵不同,见过的死人越多,他就越怕死,胆子变得如藏在巢‘穴’中的老鼠。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无法想象圣教弟子无惧生死的信仰,所以他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被圣教的教义‘迷’‘惑’。
如果一定要信仰什么,他宁愿选择弥勒教。
“余人……”郑晟在叫他。
“香主。”余人不情愿的站起来。
“她死了,”郑晟放下‘女’人的身体,退到一边,“你的医术再‘精’良一点,也许可以救治她的‘性’命。”
余人走过来,双手合十,“医者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也许只有神佛才能救治要死的人。”
“不,不要说神佛,你知道圣教的规矩,妄自假托佛言者犯死罪。”郑晟用冰冷的语气回复余人,忽然又回到那个冷酷无情的圣教香主的身份。
他伸出右手:“把火把给我。”王大锤把火把递过来。
余人畏缩到一边,为自己说错了话感到懊悔。他不信圣教,不知道圣教中有哪些规矩。经历了盘石镇的守御战,他发现战争太可怕,他这辈子只想当个好郎中。
王瑾指挥兵士们在柴堆四周盖上一层焦黄‘色’松针,再倒一桶桐油覆盖上去。郑晟把火把扔在松针上。
烈火腾空而起,火舌吞吐,很快覆盖住整个柴堆。红巾军士卒围着火堆‘吟’唱,郑晟与将士们一起‘吟’诵他亲自编造的箴言。火焰挡住了‘女’人的身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日上三竿,柴堆化为一堆灰烬。
等候的时间里,王瑾带人在李家庄后山向阳处挖了一个深坑。红巾军士卒从庄子里找了一个坛子出来,把骨灰收进去灰,再把坛子埋进挖好的坑里。
正午时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郑晟站在山坡上,感觉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但又像卸下了一桩心思。按照汉人的习俗,尸骨入土一年之后才能立碑。一年后,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再来这里。但现在,他要走上新的征途。
午时之后,一天中最热的时辰,他离开李家庄,领五十‘侍’卫纵马疾驰回盘石镇方向。王瑾和余人被丢在后面,余人不会骑马,郑晟不可能陪他磨磨唧唧的乘坐马车。
战争还没结束,他在这里耽误了宝贵的一天。人不可能总那么理‘性’,但也不能被感‘性’完全‘操’纵。缺少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成为开辟新世道的领导者。
铁骑如风,头一天正午之前离开,次日傍晚时分回到盘石镇。
几位堂主奉命来到议事厅,接着商议昨日没来的及做出决定的事务。几人见郑晟的脸‘色’很不好,到达议事厅后,没人开口说话。
但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王中坤最先站出来合腕行礼:“启禀香主,昨日传令兵往袁州方向召回彭文彬部和张金宝部,但这两人都没有回来。”
郑晟微微一愣:“为何?”
王中坤硬着头皮说:“张金宝派人送来消息,他本是准备返回盘石镇的,但笔架山的人拒不听香主的命令,彭文彬纵容部下又攻破了一座庄子,烧杀抢掠。他怕率部返回后,那些人彻底失去掣肘,为祸袁州。”
“他留在那里有什么用么,”郑晟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