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四月,春寒渐退,大地回暖,京郊桃花遍野,三五个人结成伴,或踏青的,或放风筝的,极为热闹。京城里上街的人也越发的多,道路两旁的柳树抽了新芽,时而风过,柳枝轻摆,更显得春意盎然。
此刻的定国府也是从里到外的透着喜气,虽未挂上大红灯笼,却也是粉饰一新,正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家生的奴才,而此时最热闹的,当属宁德院了,此刻廊下婆子媳妇站了一大堆,屋内老太太一身赭石福寿吉祥纹样的镶领团花褙子,下罩赤金撒花缎面黄底马面裙,坐在罗汉床上,眉间掩不住的喜意,一手扶着小案,虽是听秦氏说着话,眸中却不时着急的向外瞧。
今日宁德院难得来的齐整,四房的女眷皆按着辈份坐在两侧,谢氏因着常常卧病,身子有些虚,因此身形略懒的靠在椅背上,偶有拿绢子掩着嘴轻咳,饶是一身绛红妆锻牡丹纹的褙子并着水蓝滚边马面裙,也掩不住微微虚乏的面色。
相比于谢氏,三太太秦氏衣裙倒是寻常,一袭老油绿撒花裙,虽不出彩,倒也庄重。
而今日作为主角,二太太俞氏倒是妆扮的极为精致妥帖,洋红妆蟒暗花缂丝锦缎褙子,里衬雪青缎面裙,此刻眸中瞧着平静,实则是掩不住的期盼,在八宝琉璃灯下,显得格外娇人。
正此时,软帘一打,傅老太太与俞氏便急着看过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急急走进来,脸上满是喜色道:“老太太,二老爷刚下了船,这会子就快到东门了。”
“好,好。”
傅老太太与俞氏对视一笑,眼中眯着喜色问道:“老爷们都在哪?”
小丫头急忙答道:“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带着几位哥儿在二门处等着的,一会子同二老爷一起进来与您请安。”
傅老太太满意的笑着点头,一旁坐着的顾砚朝讨巧的剥了个龙眼递到老太太面前,眉眼扬着笑意。
傅老太太笑着接过,扫眼正好瞧到了坐在俞氏身侧的顾砚锦,便顺手将那颗龙眼搁在了一旁的水晶盘子中,招手叫顾砚锦过去。
顾砚锦乖巧的起身,小步走到傅老太太身边,被老太太亲和的拉在身边坐下问了几句话,一旁的顾砚朝顿时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咬着牙,狠狠地盯着顾砚锦,却也知道今日场合,不敢轻易闹脾气,因此心下对顾砚锦又记了一笔。
顾砚龄瞧着这一幕,不由笑了笑,优雅地端起手边的宣窑脱胎小盖盅,轻轻拂了拂茶沫,递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
这会子老太太眼里满是自个儿的宝贝二子,哪里还记得个顾砚朝?再说了,得了这么多年的宠爱,这才哪到哪,就已经受不住了?顾砚朝这个气,可算是撒早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听着屋外响起了爷们的说笑声,傅老太太激动的险些要站起身子出去,但小辈回家,哪有长辈出门接的道理,傅老太太到底没糊涂,又暗暗坐了回去,瞧着这一幕,一个劲儿同老太太说了半天话却没讨着回音的秦氏有些吃味,这老太太也忒偏心了些。
向来察言观色的俞氏此刻听着声,急着掸了裙边,扶了扶鬓边的布摇,已是掩不住急切的朝门口处望着。
软帘一打,谢氏神色淡然地瞥了过去,触及一身石青团纹锦袍走进来,风度翩翩的顾敬羲,目光才不由软了几分。傅老太太顺着目光寻到了顾敬羲身后的顾敬昭,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四房的老爷同孙辈儿齐齐给傅老太太作揖,老太太眼中却只瞧着了顾敬昭,激动地张开双手,眼睛一红,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的儿,快过来叫我瞧瞧。”
顾敬昭也是眼眶一红,起身跨步到老太太身前,一撩袍,跪在老太太身前,“咣咣”连磕了两个头,还没等第三个头磕下,已是被老太太紧紧扶住,瞧着宝贝儿子清瘦了些,黑了些,傅老太太已是老泪纵横:“难为你离了妻儿去那远的地方,人都瘦了这些,让母亲的肉都跟着疼了。”
一旁的俞氏并着婆子们都跟着拿绢子抹了泪。
顾敬昭急忙摇头道:“儿子极好,只是离家数年,不能尽孝于母亲膝前,让儿子常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寝。”
顾砚龄拿绢子适时一遮,嘴边却是冷然一笑。
“咳咳。”
一声轻咳,老太爷顾正德背着手,精神矍铄的走了进来,傅老太太连忙拿绢子擦了泪,众人也齐齐站好。
“儿子给父亲请安。”
“嗯。”
顾正德淡淡应了声,坐了下去,一旁的傅老太太这才整了整衣裳,坐在顾正德身边。
“都坐吧。”
众人听了,都规规矩矩坐了回去,登时屋内比方才安静了许多,顾正德却是恍若未觉,只来来回回问了顾敬昭在任上的事。
说到后面,顾敬昭笑着道:“回来前,给父亲,母亲带了些东西,这会子摆在院子里……”
老太太一听,眯着笑意道:“你好好地回来便好,带那些做什么。”
顾敬昭正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撒娇的声音道:“父亲,我的礼物呢?”
顾敬昭一听,对上自个儿宝贝女儿娇俏的小脸,还有美妻俞氏微嗔yòu_nǚ的眼神,登时哈哈笑道:“带了,带了,我怎么能忘记带咱们锦姐儿的礼物。”
说着顾敬昭朝身后的德贵使了个眼色,又转身看向顾砚龄,顾砚朝几个子侄亲和道:“不仅锦姐儿,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