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脚步声很轻。
床上, 傅云英眼皮颤动,肩膀剧烈抖了几下, 蜷缩成一团, 双手无意识攥紧盖在身上的锦被。
一双坚实而有力的臂膀立刻将她抱了起来,轻拍她的脊背,拂开她鬓边的乱发。
她靠在他怀中, 眼皮黏在一起,意识朦胧,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感觉到床前一片黯淡的灯光, 干呕了片刻, 并未吐出什么,身子不停发抖。
五脏六腑好像被什么东西蛮力地撕扯捏拢,她没法抵抗,唯有佝偻着身体,以此减轻痛苦。
温暖干燥的大手扶着她的肩, 手指隔着里衣轻轻摩挲底下冰凉的肌肤。
怀抱很温暖, 衣衫底下肌肉紧绷, 像环抱府城的青山,沉沉地矗立在广阔苍穹之下,巍峨而静默。
这两天浑浑噩噩中,好像都是这个人照顾她, 温和,耐心,沉稳,镇定。
她靠在他身上,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是这么靠着。
“二哥?”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贴在他胸前,喃喃道。
头顶呼吸声粗重,男人垂下眼帘看她,低低应了一声,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
唇边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张开嘴,齿间清凉,男人喂她喝了几口温水。
清醇柔滑的茶水滑入喉咙,她试着吞咽,只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摇头推拒。
眉头紧皱的男人却松了口气,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喝下茶水,之前几次刚吞下去就全吐了出来。
看她摇头,他立刻把茶杯撂到一边,接过捧盒里的柔软巾帕,温柔擦拭她的嘴角。
两名侍女在一旁拿东递西,收拾铜盆等物,见男人没有别的吩咐,躬身退下。
干燥的大手慢慢挪到后脑勺上,托着傅云英,似乎想把她放回枕上去。
她抓紧他,眉尖紧蹙,生病的时候思维迟钝,所有的防备都卸下了,她好像又变回那个脆弱的、
无助的,在冰天雪地里蹒跚前行的魏云英,眼角泛起湿润,轻声呓语:“哥哥,我难受,我疼……”
好疼,全身都疼,骨头疼,心口也疼,她要冻死在雪地里了。
男人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很快,他眼圈泛红,抱紧她,吻去她颤动的眼睫上晶莹的泪珠。
“云英,我在这儿。”
她却似乎没听见,双眼紧闭着,攥着他衣襟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全身酸疼,躺着太难受了,手指头动一动都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靠着他能舒服一点。
男人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吻她。
吻是咸而苦的。
接着,双手发颤的男人单膝跪在床上,俯身要把她放下。
她不安地抖动了两下,手还抓着他的衣领。
男人在她耳畔沉声低语:“别怕,我不走。”
他单手脱下脚上的靴子,坐上床,靠在床栏上,大手托着她柔软修长的娇躯,让她倚着自己的胸膛睡。
一手轻抚她披散的发丝,一手为她盖上滑落的锦被,怕风从肩膀的地方吹进去冷着她,干脆抓着锦被不放。
像是被雄伟的峰峦给包围起来了,外面的风霜雨雪都吹不进来,她无意识扭来扭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身枕在他结实的胸前,沉沉入睡。
一室昏黄烛火摇曳。
男人低头看她,幽深的眸子,似融进浩瀚的银河,揉碎的星光闪烁。
仿佛是泪光。
半夜时分,云销雨霁。
到天将拂晓的时候,浮动的泛着青白色的浅光被碧绿窗纸细细筛过,漫进屋中,伴随着天际缓缓蒸腾的霞光,蓊郁的树丛里响起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傅云英睁开双眼,眼睫交错间,看到一团团晃动的明亮光束。
窗前小石潭边栽了几株柳树,北风吹乱千丝万缕的柔韧柳条,疏落的影子罩在窗前,风动,影子也动。
天气渐渐变冷,早起时庭院假山上湿漉漉的,水汽凝结成白霜,枣树的叶子落尽了。
傅云英眼神放空,盯着投射在屏风上如水波般晃动的树影看了很久,额角一抽抽的疼。
她抬手想揉眉心,一动,浑身骨头疼,轻轻嘶了一声。
发了会儿呆之后,她意识回笼,发现自己被一双胳膊紧紧箍着,而且自己靠在对方怀里,双手搂在对方劲瘦的腰上。
姿势亲密。
男人呼出的热气萦绕在她头顶,呼吸声很轻。
她抬起头,额头蹭过他的下巴,短硬的胡茬磨得她前额生疼,她这会儿从头到脚都不舒服,一点点触碰也觉得敏感。
男人醒了,还没睁开眼睛,先搂紧她,手盖在她肩膀上,怕她被风吹着。
她看到他线条深刻的侧脸,浓眉星目,鼻梁挺直,双眉微微皱着,眉宇之间一股浓重的疲惫之色。
总是英武沉着、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竟透出几分憔悴来。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