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中浩瀚如海的情谊,她要亲手一点一滴地翻开。
初见时被他背着一同走过的独木桥,第一次去他禅房里吃白糖糕时的笑颜,藏经阁里手抄得歪歪扭扭的佛经,站在论战台两侧的石狮子上拼命挥手的模样,以及他每一次弯腰,让她能轻松平视的那双眼睛……
一个个清晰的回忆就像一支灵活的画笔,被记忆的时间线一串,勾勒出一个鲜活的模样,润物无声般深深地镌刻在闻远的脑海里,从此眉间心上,永不相忘。
“你第一次来灵觉寺上早课的时候,曾问过我为何要遁入空门,我告诉你是为了追求内心的平静。我现在在你身边,内心就觉得无比的平静。月升,我喜欢你。以前我不懂,所以一直选择逃避,现在我明白了,就绝不会再优柔寡断。”
曲月升眨了眨眼,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条温热的水渍线,带着浓厚的鼻音轻笑道:“闻远圣僧,你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到她掉眼泪,闻远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显得无所适从,急急忙忙道:“月升,你别哭啊。我只是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绝不会勉强于你的。”
曲月升猛地瞪他一眼,嘴硬道:“我没哭,我才不哭呢,我堂堂相府千金,还怕你勉强不成?”
可惜曲大小姐也是个口嫌体直的,嘴上说着气话,眼泪却刷啦啦地往下掉。
二十年的老光棍闻远长叹一口气,扯着衣袖领口,笨拙地在月升的脸上擦了擦,柔声道:“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说着,曲月升猛地扑进了闻远的怀里,做好了就算被他狠狠推开也要紧紧抱住他的准备,口中怒道:“可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一走了之?扔下我一个人在破不溜丢的光头寺掉眼泪,混蛋啊你!”
闻远身子一僵,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的回抱住她,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低下头,像贴着她耳根子说话似的:“都是我不好,让我们月升掉眼泪了。”
“哼。”又来这一招。
曲月升撒娇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她最喜欢闻远的低音炮,每次只要听到他低声轻语,就会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即使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被他的低音炮秒得无影无踪。
“月升,我也不想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我已经向方丈提出了还俗,以后都不能再留在灵觉寺了。”
曲月升猛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道:“为……为什么啊?”
闻远低笑一声,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隔得这么近,月升可以清楚地听见闻远的心跳,更能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膛愉悦地震动。曲月升脸颊涨红,声音都不自觉放低,像是在模仿绿茶尼姑似的:“你这毫无征兆的,真是吓了我一跳,也不知是不是骗人的。”
闻远屈指,像往常一样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丫头还不了解我么,哪怕我现在不是僧人了,也断不会说谎话骗人。”
曲月升吃痛,本着睚眦必报的原则大胆地在他后背挠了一下。
闻远又道:“再说,也并不是毫无征兆。白天我不是说了么,让你给我点时间。”
曲月升一怔:“是啊,我也没说不答应啊,左右都在灵觉寺蹉跎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哪知道你如此心急,扭个脸的功夫就还了俗,也不知深思熟虑过了没。”
其实月升还是担心他心系佛祖,会后悔今日仓促的决定。毕竟世间难得双全法,她从未想过要勉强。
闻远正色道:“不是扭个脸的功夫,是整整三个时辰。”
如果可能,他一刻钟都不愿意让月升等。
曲月升轻笑一声,忽然就懂了:现代人分手,男生说什么“再给我点时间”,“我们冷静一下”,那都是忽悠姑娘的谎话,最后该分手还是会分手,不过是换种温和的手段减低自己的愧疚感罢了。可闻远却如此言而有信,雷厉风行,哪怕没有那堆满了一桌子的画像,月升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满满的一腔情意,绝非一时冲动能做得出来的。
想着,曲月升更加坚定,忽然推开了他蹦跶起来:“那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
闻远神情一滞:“你要回相府了?”
曲月升鼓了一包子气:“自然是跟着你了。对了,你离开灵觉寺之后要去哪里?”
她本来是想问闻远回不回家的,可傻丫头毕竟长大了,不再这样冒冒失失。她曾听闻远提过他俗家姓魏,却不知他家住何处,也不知是否有家人尚在。不过料想这太平盛世,若不是当真家境贫寒,哪有父母舍得送儿子出家为僧的道理?便略去此话不提。
“我受师叔之托,要去南泱国传经,却不同于以往的传经讲法,如今只需把我国译著的佛殿平安送到南泱国即可。我算过脚程,若是骑快马,半个月便可来回。”闻远特意把日夜兼程省略了去,料想月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肯定也不知南泱国路途有多遥远。
路痴的曲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