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灰褐色双眸;每当提起身世时他小心翼翼又分外挣扎的表情……一切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纷至沓来,连成一条脉络清晰的线索,直指那个被写进史书留下千古骂名的大奸商——魏世怀。
原来他心里压着的,不只是佛祖,更加是自他自己沉重的身世和苦难的过去。难怪他会一再地拒绝她,一再地逃避她,直到避无可避,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那句以后慢慢告诉你,其实是对她最后的保护吧。
曲月升忽然一笑,挺直了背脊,一字一顿地对曲丞相道:“爹,就算他是大奸商的儿子,我也愿意嫁给他,哪怕要背负千古骂名,我也愿意与他一起承担。”
“你……你……”曲丞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怒地用力拍着桌子,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立刻招来了一大堆家丁护院。
曲丞相急得说不出话来,连喝了三大杯滚烫的热茶才能发出声音来:“丫头,既然你冥顽不灵,爹就只好帮你做主了。爹这就把你许配给你表哥,你收拾收拾,随时准备嫁过去!”
曲月升红着眼斩钉截铁地大喊:“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说着,曲丞相指着一大群下人道:“把小姐给我关进房里,要死死锁住了,除了送饭的,谁都不准进门。”
“是!”四个家丁立刻上前。
“爹!”曲月升大喊。
家丁已经飞快地用巧劲儿架住了她,她挣扎不开,没一会儿就被拖走了。
曲月升气得把自己的房间给砸了,曲丞相怒得差点把整个相府都掀了,父女两针尖对麦芒,把退不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说辞尽数喂了狗,就这么僵持了三天,谁也没等来谁的妥协,反而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一身蓝色长衫,头戴同色方巾,手持一把折扇,从容地递上拜帖,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引得不少相府丫头前来围观。
翠兰正要去给小姐送吃的,看到偷懒的丫头们纷纷往门外跑,一时好奇,想着反正送饭给小姐也是用来砸的,还不如先看看热闹,便悄悄跟了众人过去,恰好看见守门小厮在和客人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只是守门小厮单方面脸红脖子粗,客人始终只是轻声细语,彬彬有礼,像足了那些贡院里谦和有礼的读书人。不管守门小厮是软语相劝,还是招来护卫棍棒相迎,他始终不动如山,执着地站在门口求见丞相。
客人声音低沉,坚定有力,酥化了一大群少女心。
翠兰花痴地咽了咽口水,越看越觉得这位客人眼熟,便下意识往前探了探,浑身一震——这不是闻远圣僧么?怎么转个脸就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儒生了?
翠兰来得晚,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她很难听清楚圣……闻公子跟小厮的对话,但看大家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是闻公子带着小姐的信物来提亲,小厮奉了老爷的命令要赶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路过的百姓也时不时往相府门口叹,小厮越发着急,便口不择言起来,闻远怕有损相府名声,连累月升,便不再纠缠,只留下一张拜帖和一块胶泥模具,便拱手告辞。
作为小姐身边的第一心腹丫鬟,哪怕隔了八条街,翠兰也能一眼认出那块胶泥模具是直接拓印了小姐身上的随身玉佩。她心中一紧,佯装没看路,撞了那拿着信物去见老爷的小厮一下,趁机瞟了一眼,便见拜帖上写着“陈情函”三个大字,落款是“晚辈闻远敬上”。
翠兰心中了然,连忙向小厮道歉,直奔小姐房间。
这一厢,小厮也不敢耽误,函交予相爷。
近日来,陛下病重,朝堂动荡,曲丞相正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宝贝女儿又来给他搞事情,曲丞相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看信的心思,正要吩咐人拿去扔了,便见信封上“陈情函”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引得他在心中大为赞赏,可一看落款,脸立刻黑了七分,又是好一番大发雷霆。
原来这封陈情函当真是“陈情”,闻远在信函中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又将他与月升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都写了进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表明心迹,求娶相府千金,并愿意为了月升参加新科试举,出将入相,最后附上了用月升的贴身玉佩拓印的胶泥模具作为信物。
妙笔生花,情理交融。若是旁人看了,定当要是要感叹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可曲丞相看了只觉得胡子都快给气歪了。尤其是那一块玉佩,是宝贝女儿及笄时他亲手给月升戴上的,如今被外人拓印,示威似的送来给他,大有一种自己养的金丝雀被外头的流浪猫叼走了,真是又气又心疼。
无独有偶,管家这厢也来到书房,交予相爷一封信函。
曲丞相心情正差,张口便回了一句不看,管家多番劝解,他才勉强查阅。幸好上天也算识相,知道打了人一棒子闷棍后得塞个甜枣,第二封信便是好消息。
写信的人是月升那充话费送的表哥樊振威,信中大概提了提现在朝中局势,又言天子沉疴,幸得丞相大人辅政有方,朝中大事处理得有条不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