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描述的存在。
一切固有的性质也正从他身上脱离。脱离八种暗性,脱离五种忧性,最后脱离了善性。没有性质,没有标志,他是那混沌的世界。
可萨蒂并不害怕。她为什么要害怕他?她眼看就要追上他了,她眼看就要拉住他了!
血海和湿婆的幻影彻底消失了。
她狠狠撞上了地面。
“湿婆!”她没有顾及疼痛,爬起来就继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追赶。她奔跑着,跌了一跤又一跤,穿越世界的界限时影子如同利刃一般割伤她的身体,可是她也没有停下来。悲痛之中,她好像又出现了幻觉。她似乎看到湿婆向南而去,他看向所有的世界,伸出双手,看着天空、大地、山岳、森林、园林、湖泊和河流,他对它们说:“如果萨蒂追赶我,呼喊我的名字,请诸位一起做出回应,请你们同意这个请求。”
幻影消失了,萨蒂还在奔跑着,沿着湿婆离开的道路前行追赶他。“湿婆!”她喊着。
所有的方位,森林、园林、大海、河流和山岳一起做出了回答。它们发出回声,发出“哦”声应答,从所有的山谷里,山洞中,山脊上,从所有的浪涛间,随即,整个世界的动物和不动物都发出高昂的单音节应答。她听见湿婆在对她说话。
不要追来了,萨蒂。不要追来了。
她热泪盈眶。“湿婆!”她又哀声呼唤,悠长的声音在三界回响。
霎那间,彗星坠落,四面八方燃烧,大地摇晃。树木失去树枝,山岳失去峰尖,伴随着轰鸣声;太阳不放光,火焰不闪耀,湖泊、河流和大海汹涌澎湃。
她追赶他到八方护世天王天界,再也迈不动步子。
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在他离开和她追赶时被层层分开的世界,现在又合拢起来。天空灰暗,金色的草原片片枯萎。
她无力地倒在地上。
她再次被独自留下了。
于是,她就这么躺着,呆然地看着天空。这里不分昼夜,她躺在那里,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不动、也不想。她的思维里最后只剩下一件东西。那就是湿婆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诅咒你们……
这个声音又回来了,细微地在她心底回响着。伴随而来的还有水声。
萨蒂觉得渴了。
她爬起来,拖着疲惫的步伐,朝水流声传来的南方走去。迈步的时候她险些被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所绊倒。她还穿着新娘的礼物。但在跳进血海、穿越层层折断的天界的过程中,她丢掉了头纱,首饰也不见了。那从不破损的朝霞衣终于也被损坏了,鲜亮流动的金红色凝滞在暗淡的灰尘之中,褴褛地披在她身上。
天色越走越暗,周围降下了浓重的黑暗。但萨蒂没有留意这一点。她只是一直走着。终于,她看到了水流声的来源:横贯大地的一条河流。水流很湍急,不是她曾越过的那条和缓的银色溪流。也许是周围光线昏暗的缘故,或是河流本身的缘故,河水看起来是漆黑的。
萨蒂没顾及这些。魔龙之火快把她由内而外地烤干了。她只想喝水。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河边,跪在细小鹅卵石密布的河岸上。就在她要俯首喝水的时候,她听见河对岸有人轻声开口说:“别喝那水。喝了它,你会没命的。”
萨蒂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她看到一头巨大的牛站在河岸对面,它深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弯角指向天空。
那一瞬间,萨蒂一阵晕眩,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口。
但名字还没叫出口,她就明白自己看错了。
那头牛并不是白色雄牛。它没有背峰,光线昏暗看不分明,它实际上是一头灰色的水牛。
“是你在向我说话吗?”她低声说,声音枯哑干涩。
那头牛朝她颔首,朝她走过来。它踏进了河水里,黑色的河水朝两边分开了。她看着它走过河底,渐渐地,水牛巨大的形体消失了。朝她走来的是一个少年。他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他穿着灰衣,胳膊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绳索。他的脸显得温和、高雅,有种超越物质的安静平和。
“达刹之女,你不应当到此。”他说,声音也如同映照月色的夜晚湖泊般宁静平和,他的黑色大眼睛深不见底,似乎能吸收一切光芒。
萨蒂看着他。他的容貌和声音中蕴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你知道我是谁?”她问。
那少年凝视着她。河水在他身后恢复了流动。“这条河叫毗罗尼。”他说,“它的水来自那罗海上。人们称它罪之河,血污之河。”
萨蒂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明白了。她看向周围,漆黑的天空,寸草不生的地面。
她来到了八方护世天界的南方。死者之国,先人之国。
毗罗尼河是把生与死隔开的河流。
“你难道是……”她轻声问。
那少年垂下了长睫毛的眼帘。“人们称我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