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游荡,他们为见到的所有东西起名,令它们形体稳固、各有所长。逐渐地这世界变得繁荣可爱,从他手里诞生的生物自行繁衍,令宇宙间充满勃勃生机。
但是,他却感到孤单。
世界是个幻象,真实的扩展。在万物之前存在的是心。在心之前存在的是阿特曼——无人格之至高意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他创造了一切,却连自己是否具备生命都无法确认。
他是第一个自我诞生、自我造就的神圣存在,但这并不能使得他比自己的造物更坚强、更具有力量。他没有知识,也不具备性质,从他胸口诞生了神圣的音节,他将之吟唱出来,由此才创造了世界。
天与地结合,诞生了雷电一样暴烈、凶猛的孩子。水与苏摩酒结合,诞生了银白、柔和的光芒。两种神木结合,于是诞生了火焰。新生的孩子在世上吵闹着,而他越发感到孤单。
他躺着,闭着眼睛,任凭世界的美好在心念里流转。在他的头部和胸口之间,难以抑制的热情在他身体内部灼烧着他。这没有名字的火不断转化成其他事物。他就是这么将自己献祭在火中,诞生新的事物。
……生主……
是的,那个时候,人们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他是一,唯一。他教会世上万物成双结对繁衍自身,但他却是注定孤独的。
从他吟唱出来的第一个音节里就蕴藏着律法。规则。制度。那令世界成型,也令他不可爱上任何自己的造物,任何超越慈爱的情感都意味着对律法、规则、制度的破坏。那就是对他创造出来的世界的破坏。
那团火还在他胸口燃烧,它明亮绚丽,饱含了他所有的关心、创造力、美感和深思。它敲打他的骨头,轻声恳请他将它放出来。
它令他如此痛苦,于是他真的把它放出来了。从他胸口亭亭玉立着一位女神。她双颊娇红,发丝无风而动,肩膀散发光辉。她诞生时世界都发出一声欢呼,因为她令黑夜和白天那生硬、单调的界限变成了一种无比美丽的东西,光明与希望的象征;她装点天空,她带来财富。她的美至高无上,是他无数岁月里心血的结晶。
他凝望着她,叫出了女儿的名字。“乌莎斯。”他说。
从他那里诞生的所有事物都会匆匆离开他,去充盈这个世界。它们离开就不回来,消失在尘云之中。即便是诸神也一样。他们诞生后就从他这里逃开,装作不认识他,只留下他孤单一人,面对着永恒和瞬间的交错。也许是因为他们能够确定自己的存在,而他,创造了他们的人,却不能。
世界充盈了。他是虚空的。
终究她也不例外,他最美丽的孩子。围着他右旋行礼一圈后,她身披红纱走了,步伐轻盈可爱。可是这一次,他却看着她,在芸芸众生里注视着她。他不希望自己在诞生她的同时失去她。她离开时他觉得她带走了他最后的创造力。他变得彻底空虚了。
“希望她能回来我这里……”他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生出四首,四种形态,老人、孩子、少年和青年。他们把目光投向四面八方,寻找着她,注视着她。
在无风的夜晚,星辰闪烁光辉。他走向自己创造的天地。寂寞和苦闷令他难以平静。他,创造主自己,开始默然祈祷。
“请让她回到我这里,”他低语着。“让她回到我这里……”
无人回应他。
很少有人来找他,更少有人和他说话。
有一天,他的后裔中的一个,最安静、最忧郁的那个,有着冷漠的灰绿眼睛的那个,找到了他。他想知道如何征服天空,如何获得王权。他看着这个叫做伐楼那的孩子,告诉他海洋才是他的疆域,至于天空和王权,那要留给他的兄弟,那个暴烈的雷电之子。他应当襄助他兄弟击败魔龙,那样才能得到供奉和力量。
伐楼那走了。不久之后,众神真的征服了天空。因陀罗,那雷电化身,天与地之子,残忍地将他的父母分割开来。世界被明明白白地分成了许多层,人中分出了神。人留在泥土里,神得到献祭。
可是乌莎斯还是没有回到他身边。
空虚朝他微笑。他想着自己是否应当去众神那里,在他们中间找到自己的位置,成为他们的一员,消失在他们之中,和他们混合在一起。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是生主。与其他人都不同。众神知道自己的确存在着。他不能。那是一种放任,也是一种堕落。
他听说乌莎斯的事情。她是众神的姐妹,她的美得到赞许和崇拜。每天早上他看着她从东方升起,变得美,更美。她的光辉照耀在他身上时他觉得自己再度被那火焰充盈了,从胸口直到指尖。她的光芒令他痛苦、令他欢喜、令他颤抖,令他绝望、令他晕眩。黎明的寒风中他闭上了眼睛。
“回来吧……”他依旧低语着,“回到我身边……”
他想要得到更多。他想要走得更远。但他不知道那更多和更远是否存在。
是否被允许存在。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