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走向。是我赋予你形体,却难以捉摸你的未来。你乃是我们之中的无烟之火,广如海洋,不可动摇,不可摧毁。但作为我们三人之一,你的平静已经妨碍了你履行在这个宇宙中你命定的职责。”
“我不理解,梵天。我欠缺什么?我丢掉了商吉婆尼,因此失去了我自身的完整性?”
“你没有缺陷。”
“那告诉我该做什么。”
“你应当试着接受一个女人的爱,体验所有的情感。”
湿婆笑了起来。“梵天,我不需要这么做。”
“不需要?”
“梵天,火葬场和墓地是我的乐园。我在那些地方见过一切情感最强烈的形态,看到它们终结的样子。我看过妇女抛下深爱她的丈夫,在刑具上吻一个垂死强盗的舌头。我看过三个男子分掉一个女人的骨灰,喝下她、吃掉她、枕着她。我看过国王把他的宰相关进地牢,用他儿子的肉喂他。我看过年轻女人在清晨时分扼死自己未足月的女儿。我知道什么是爱。我也知道其他情感。”
“知道不等于了解。” 梵天平静地说。
“这太荒谬了,梵天。”
“无论如何,商吉婆尼花现在在那小姑娘心里。想办法去取得她的心吧。”
“我去向达刹讨要她。”
“萨蒂现在正陪伴她的姐姐一起前往伐楼那的西方国度。”
“那我就向她姐姐去讨要她。”湿婆说。
“我再说一遍,你这样是得不到商吉婆尼花的。”梵天笑了笑,“不过这也算一个好开端。”他说话的样子,就像要孩子到庭院里玩耍的长辈。
湿婆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
“梵天……”他临走时说,“在文底耶山脉之南,有一个叫做苏楼至陀罗的国家,现在已经毁灭。一百年前那里曾有个公主。十四岁时她认为自己爱上了我,于是她每日都到我的神庙里来,为我献上鲜花做成的花环,临睡时默念我的名字,亲吻我神像的脚趾。她十六岁时别人要她嫁给邻国王子,她便用刀划伤了自己的脸。十八岁时她父亲又想把她送给大臣,于是她半夜离开了王宫。大臣起兵反叛,他父亲从邻国找不到支持,于是她双亲和弟弟都被兵败杀死,她全不知情,留在道院里修炼苦行,每日只吃树叶过活。二十七岁开始,她用自己的血每日为我的神像洗浴。她活到五十三岁,衰竭而死,直到呼吸停止那一刻,她没有一瞬间心里不曾想念我。”
“你如何处置她?”梵天轻声问。
“我让她入了畜生道。”湿婆说。
梵天看着他微笑。
“她为神像献上檀香花环,走出神庙时你就站在一边,脖颈上挂着那檀香花环,她却视若无睹。”他温和地说。“为何不提起这个?”
“梵天,你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湿婆转身离开。
“有没有意义……”梵天轻声说,“你将来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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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婆站在石崖上,做着梦。
他并不经常做梦。因为他几乎不需要睡眠。他的梦如果引发强烈的情感,这个世界都会随之受到影响。有时候,他眨一下眼睛,两眼闭合的瞬间,梦就来了,睁开眼睛,梦就结束,短暂且不留痕迹。
而现在他就在做梦。他站着做梦,就在眨眼的瞬间。
他梦到自己在追逐萨蒂。金色的草原上,少女像野鹿一样在他前面奔跑,惊慌不堪。小小的金色花朵在她耳边摇曳。而他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她,一把拉住了她,从她耳旁摘下那花朵。商吉婆尼在他手心融化了,消失了。他感到欣喜。这本来就是他身体一部分的东西,终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再度完整而无缺憾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就此满足。
他吃掉了她。
他把她按倒在地,他的獠牙、利爪和焰舌陷进她的皮肤。他毒杀她,肢解她,焚烧她,咬断她的喉咙,勒断她所有的骨头,叼出她的眼珠。他撕裂她的皮肤,喝掉她的血,咬碎她的骨头,把她吞吃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现在他终于满足了。
湿婆睁开眼睛,梦消逝了。他注视着在他眼前展开的古老森林。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动静。他抬头,看向山顶神庙的方向。他看到萨蒂站在神庙之外,握着双拳,月色下她的面孔苍白悲伤,山风吹动她满头黑发。
他踏入神庙,他无声地站在神殿门口,在她身后。
这不是他的梦境,商吉婆尼藏在她的心底,她不是他的猎物,她不能像野鹿跑跳。她并不甜蜜,至少此刻如此,风把她眼泪里的苦涩味道带到了他唇边。
他想起达刹那因为痛苦、恐惧和害怕扭曲的脸。
“离开我的女儿,”老仙人这么吼叫着,哀求着。
你也许是对的,达刹。
湿婆想着。
说不定我会生吞活剥了她。
他开口问,
“你在找我吗,萨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