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邻王神情变化不定,犹如风拂动夜空里的灰云。
“那么我该做什么?”最后他说,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我……我应当接受吗?还是……毕竟我……”
而湿婆只是看着这个人类国王,眼神犹如雷光月色,令人畏惧。
“国王,你好自为之吧。”他最后说。“别相信任何人,哪怕他们伸出的手是为你加冕的。”
就在这当儿,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
摩耶走进空旷的黑宝石大殿时,看见空着的宝座旁站着一个老人。
他微微一愣,把视线偏到一旁,想着乌沙纳斯去哪里了。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张大了眼睛。
站在宝座旁的老人开口了,用的是乌沙纳斯的声音。“摩耶,你在发什么呆?”
摩耶站在原地,震惊不已地看着对方。那个人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腰也有些偻,他扶着宝座的椅背,眼睛深藏在阴影之下。
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乌沙纳斯怎么会衰老成这样?摩耶吃惊地想着,随后又糊涂起来。不,不对。摩耶想着,其实乌沙纳斯是一直这么老的吧?只是从前他身上散放的光芒太强烈了,他行动如风,坚如磐石,以至于所有人眼里看去他都年青,桀骜的笑容充满让人迷惑的活力。
“摩耶,”有着乌沙纳斯声音的老人又开口了,这次带着一点不耐烦,“你要呆站上多久?你不是想见我吗?你有什么事?”
“呃……”摩耶一震,“我……我只是想来问清楚,那个工程是否还要继续呢?毕竟……”
“当然要继续。”乌沙纳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没有任何不继续下去的理由。”
“可是,毕竟新的阿修罗王……”
“他还在来这里的路上。但我会说服他的。”乌沙纳斯疲惫地说,“这你就放心好了。拨给你的财物也不会减少。你就安心做你的工作,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
星辰般的黑宝石光辉折射在太白金星之主的发稍上。他穿着黑衣,像一只蹲在宝座影子里的大鸟。
摩耶看着他。
“你看什么?”乌沙纳斯说,“你不是还有许多事情得去做吗?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摩耶嘀咕了一声,转身向外走。
但乌沙纳斯突然又叫住了他。
“摩耶,”他说,“从前的都城是你最得意的作品……它被毁灭之后,你想过要重建你的那座都城吗?”
摩耶转头眨了眨眼睛。
“不想。”他最后声音苦涩地说,“从未想过。”
“那为何还要守在那王国的废墟上?”
摩耶没有说话。
“为什么?”乌沙纳斯又问了一遍,却抬起头来,看着宫殿之上。
摩耶想他一点也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他朝那空着的宝座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宫殿。
十一
开始下雨了。
这不是因陀罗解放宇宙间所有的水时产生的那种暴雨。不是夏日孕育在黑云中的雨。孔雀低声鸣叫,跳上树枝,这雨打湿地面,打湿树叶,打湿石头和泥土,但并不让人觉得肌肤生疼,只是带来丝丝凉意。
这是秋天的雨。
优哩婆湿站在神庙的门口看着这场雨。她跑得不够快,雨还是打湿了她的纱丽和头发,洇开了她细长眼睛周旁的眼影和唇砂。淅淅沥沥的雨水流进她□的脚趾缝里,她涂红的脚掌像在雨水里开出的红莲。
在凡间跳舞远不如在天帝的殿堂里起舞来得舒适。没有乐师为她伴奏,没有香花从天而降,习惯了光华地板的脚底难以忍受粗糙的地面。她从一个村庄流浪到另一个村庄,人们当然喜欢她的舞蹈,可是他们也只是为她鼓掌欢呼,粗糙的手里抛不出宝石和金币,有时她必须跳舞跳上很久才能得到足够多的金钱和馈赠支撑接下来的旅行,有时她必须得要睡在田间地头,有时她甚至会被村庄里的婆罗门驱赶,因为他们觉得她的舞姿太美太妖娆,只会属于道德败坏的女巫。
因为中途下起雨来,原先围着看她跳舞的人群全都一口气散了,她也急着避雨,最后连一分报酬都没拿到。而她现在行囊空空,没有盘缠,也没有食物。她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弯下腰来,想把脚上的足铃解开,但随后又放弃了。舞者的脚铃就是她的武器和铠甲,就算再狼狈,她也不能丢盔弃甲。
天界第一的舞伎抱着肩膀朝神庙里面走去。风吹进来,夹着雨,有点冷。
她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拜师时候的情景。她从小就在神庙里长大,师父和一同学习歌舞的天女们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舞伎的教习很苦,苦到凡人都无法想象天界竟会有那般滋味,苦到回想起来嘴巴里便如同塞满沙子。很多人最后都没法坚持下来,但她却成功了。她涂红了脚掌,系上了脚铃,在音乐声里飞旋,然后出师的那天,人们为她举办了婚礼。
对了。
天女是没有婚姻也没有家庭的。她们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