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用刀子将一具琴直接从木头里剥出来,木屑纷纷落下。莫轻尘暗暗咂舌,笑道:“雷哥哥,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木匠,这木工活麻利得很。”雷旋仿佛没有听到,手指抚摸着琴木,露出温柔的笑意,莫轻尘不由一呆,暗骂一句原来你再发春,便气得不再说话。但车上毕竟无聊,除了辘轳的声音就是雷旋雕刻的声音,乏味得让人想睡觉。莫轻尘一觉醒来,看见雷旋仍在雕琴,不禁有些吃惊。雷旋似乎已经有些疯狂,几日来不眠不休,是人都挺不住,但他双目熠熠生光,好像什么东西在闪动。
莫轻尘浑身一颤,不禁骇然:“雷哥哥,你怎么了?雷哥哥,雷哥哥——”莫轻尘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害怕得大哭起来。
雷旋“啊”了一声,抬起头歉然道:“我吓着你了么?”他轻轻拂去琴上的屑粉,“我没事,不必害怕。”莫轻尘心有余悸:“雷哥哥,你不要着急,君山大会还要两天才到,我们还有两天时间。”
雷旋应了一声,手抚琴胚,思绪回到以前。浮世流光,三生梦长,他的人生,恰好是三生。少年时的技艺在隔了一世的任侠意气后,有些模模糊糊的了,但也毕竟是自己。这一世,算是为了少宜而生的。即使璞玉浑金,天道本有不足,但是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像他那样完美的人物,又怎么不该出现一张完美的琴与之相配?
越临近君山,路上越是繁华喧闹。不时夹杂着江湖仇杀的声音。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昏暗中只有缝隙漏下的几线光明。雷旋似乎看得不够清楚,头低低地在刻那块椅桐,莫轻尘一度疑心他是不是想把那块木头吃掉而俯身下去看了几次。
7
谁怜残影栖何处
趁着天下英雄都去君山参加武林大会,二人借了一条小船从君家后面的水庄进去。据莫轻尘说,他对那里比较熟。雷旋只得依他。此时琴已华雕绘琢,布藻垂文,只差没有上弦徽音,但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只暂且先放下便了。
他本十分劳累,所以在船上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发现还在洞庭湖上徘徊,此时天色将暗,湖面水波茫茫,像是一匹轻纱笼罩,再过一个时辰什么也看不见了。莫轻尘还拿着一本书埋头苦读,口中喃喃自语:“归妹位走七里,七……”
“你看的可是君家机关布设记载的书么?”
“不是,大有到同仁三里……啊,也不是。是……”
雷旋终于肯定,迷路了。“把书拿来!”
莫轻尘本来想反驳,触及雷旋严厉的眼神,缩了一缩,连忙把书递过去:“请,请欣赏雅正。”
雷旋翻了一下,沉吟着道:“伏羲八卦?那是与周易八卦正好相反了,你没搞错吧?”
“我可不知道什么八卦九挂,”莫轻尘沾沾自喜地道,“君家这书多得要命,内部版印,严禁流通,我还以为是禁书,嘿嘿,就随手拿了一本。”
雷旋无语。莫轻尘此人实在太过轻妄,他拿了一本书,君家岂有不知之理?然而此时已经进入到君家势力,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且行一步算一步罢了。雷旋也不与他多说,看了一下书,是《伏羲解义》,且附有图解,大概也能看懂。接过了桨,自顾自划了起来。他本来不会划船,但是看过别人划,在原地打了几个圈之后,也能学会了。
莫轻尘暗暗咂舌,道:“雷哥哥,你这么聪明,要是投身到我们凌霄派来,我师父定将掌门之位都传于你,不只是要当那劳么子的掌门是要出家的,就是做道士也是不能成亲的那一种,太惨啦!想当年,我宏图大志,壮志凌云,要娶够三十个老婆,所以死也不愿练武,但是后来……你猜怎样?”他卖一个关子,想要雷旋出口相问,不料雷旋道:“快入庄了,别说话。”莫轻尘大觉讪讪,心想我真不说话,憋死你!可惜雷旋当真一句话不说,要不是手中还不时翻看那本书,真要莫轻尘以为雷旋是那个叫做解语的死丫头扮的。他在君庄小住了大半个月,与解语相处得十分不快,两个人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也难分胜负。
路庄的棹头已经在晚烟之中模模糊糊。雷旋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停了手上的桨。客棹上站着一个人,白色轻裘,仿佛拥雪侧立。隔得远了,又只是半边的面貌,看不清楚,但那样的临风仪态,真真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少宜,我带了别人于你为难,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但是无论谁是谁非,我都会站在你那边,今日来此,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可知晓?
湖水平平如镜,小舟轻轻滑过,像是不留一点痕迹。他摸了摸背上的琴囊,露出一抹笑意。至少还能让他展颜,他不会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枉与他相恋一场。
莫轻尘也已经看见那人,顿时脸上变色:“雷哥哥,你没瞧见么?那岸上站着的可是君少宜!快回头,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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